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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贫贱的爱情终会枯萎

作者: 来源: 发布时间:2009年02月01日 点击数:

  这个夏天的夜晚,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郝琴。仿佛只要她从我的脑海里潜泳出来,纵然是一闪而逝,也会激活我无望的梦想。

  我们相恋的第六个夏天,郝琴请了半个月假从上海到我所工作和生活着的这座城市来看我。那天我因事晚去了车站十分钟,当我赶到时,见到郝琴一个人站在出站口,两年多没有见面的我们怔怔地对望了好大一会儿,她扔下提包跑过来扑在我怀里嘤嘤地哭。那一刻,内心的感受相当复杂,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忘记了离开的时间。

  本来打算乘

出租车回去,可她一直坚持步行到我单身宿舍,我只有依着她。在路上,我用以往惯常的称呼问她:囡囡,假如我不来接你,那你怎么办她说不会的,你不会不来的,假如你不来,我就拿着你的照片满大街找人问去,或者贴寻人启事,我就一直在站台上等……

  我分明感受到了一份沉重。我回过头去看她,见她将手背在后面,像六年前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

  大学毕业那年,郝琴回到了上海,我则被分配到边城的公安机关工作,虽然从此天各一方,但我们的相爱从未因时空的限制而结束。我们频频地写信,打电话表达火热的爱意,相互激励,拼命地工作,为的是等条件成熟以后,我们能够终生相守。相爱很苦很累,在外人的眼中我们共同的梦想更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然而我们还相爱着。并且六年来我们依然爱得那么深,我不想去探究我们付出的代价,有这份真爱,已经是太不容易了。

  我把郝琴送到我的单身宿舍,嘱咐她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等到周末我再带她到这座城市里走一走,她很听话地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我回单位。我走了不远,她追上来问想你了可以打你的电话吗我说行,她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挥着小手跟我再见。

  路上,我强忍住即将涌现眼眶的泪水,我在心里说:郝琴,我爱你可这么强大的现实,你叫我怎么办……

  第二天中午快下班时,接到郝琴打来的电话让我中午回家吃饭。当我回到单身宿舍,看到院子里晾着刚洗好的我的衣服,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郝琴坐在饭桌边,桌上摆着我平时最爱吃的饭菜和两双筷子,郝琴像我想象了千百次的爱妻一样问我:下班了吃饭吧,都快凉了……

  这分明是一个家,一个虽然清贫但却不失爱及温馨的家。这一切都是因了她的到来才真正实现的。我不想正视她,别过脸去找来毛巾擦去脸上不知在流动的什么东西。

  每天下班前都能准时接到她通知开饭的电话;每次回到家总能看到她为我添置的东西:衣服、领带、几套崭新的床上用品,或者是几盆开得正热烈的花;每次惊喜地感受这一切时,我都好像是在过年一样。可有次看到她眼眶红红的,像刚哭过,问怎么了她推说是炒菜时让油烟熏的,然后便将话题转到其它无关的方面。

  我隐约地预感到了一些什么,但我却不敢多想,只愿有郝琴在身边的十多天里,感受到有家和郝琴的幸福。

  第13天,郝琴要回上海了。那天是周末,我早早从单位的集体宿舍赶回家,她起的也很早,我看见她在擦餐具,将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我们共同为花浇了水,到街上买了很多菜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然而,我们谁也没有心思吃饭,因为,郝琴就要回上海了。

  不知为什么,她选择了晚上九时的车次,其实乘第二天早上的车到上海时刚好是另一天的清晨。我从火车站买票回来,郝琴就问我假如此后不再来看你,你会去看我吗我一时怔在那里。郝琴就开始流眼泪,从她断续地叙述中,我才知道,她的家庭极力反对我们的事,而且为她选了一位朋友,假期结束后,他们就要被单位指派到日本进修培训了。来世吧,她哽咽着说。

  我愣了,我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郝琴点点头,她说是的,现实太强大了,我们两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与它较劲的,再说,我也不可能离开我的双亲,她们需要我留在身边。

  我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我不想再给这份近乎完美的感情在最后时刻一个不好的结尾,那样会伤害郝琴,更不是我所愿。

  像接她来时一样,我们走着去火车站。城市的灯火已经点点亮起,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在回家。郝琴也要回家了,远在东海之滨的那个家想必此刻也敞开着温馨的窗子,那才是她最终的归处。

  我突然地感到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失落,心已丢失在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夏夜的风拂起郝琴的长发,有一滴水落在我湿润的面颊上,那是我们共同的眼泪。

  郝琴帮我买了份站台票,上面的图案是伏中山的夏日,她一直吵着要去伏中山看看的,因为那里是我的家园。然而由于她来这段时间我工作忙,没能实现她的心愿。等车的时候,郝琴说唱支歌听吧,我说哪一首,她说就那首。我领会她的意思,就怀着我们初恋时那份心情唱起那首歌:远远望见你在夕阳那端/打着一把细花洋伞/晚风将你的长发飘散/半掩去酿红的面庞/来吧/让我们携手共行/追逐夕阳的步履/那儿有一座小小的蜗居/等待我们踏着夕阳归去……

  最后一个音符消逝在夜色里,我看见月亮挂在天上,这是个有月亮的夜晚,这个夜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它不容我流眼泪。

  郝琴登上车门的一刹那回过头来看我,久久地,仿佛要将我藏在眼睛里带走。可那个夜晚,我那灵魂飘散的躯体在这个夜晚是模糊的,而且在郝琴往后岁月的记忆中将一直是模糊的。

  郝琴走了,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只留给经典的爱情一个经典的悲恨。然而,爱却不曾因她的离去而被我淡忘,反而愈加真挚而珍贵;爱更不曾因她离去而结束,爱与我同在,我依然守候在爱的源头。

  我想,如果我与郝琴结了婚,生几个孩子,那么这份传奇般的情感也不会只是一个故事吧。

  郝琴在我心灵的天幕上已定格成为一帧永恒而凄美的风景,我打开她在上车前给我的一张纸笺,上面是一首诗:《为爱我不够勇敢》———是我打碎了我们的爱情花瓶/心随双手一同流血/看着你拾起昨日的碎片/伤心的眼泪淹没了遗憾/我像迷路的小女孩需要抚爱/轻轻地哭泣/面对你忧伤的双眼/好想好想/再次与你相拥/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分了又聚,聚了又分/苦苦地恋着,想着,等着/等到最后还是分开/爱太难爱你更难/爱你我在海边等了多年/日起日落/一段漫长的时间/看着我犹豫不决的家人/在爱与被爱之间来回千万遍/我知道/为爱我不够勇敢/我不想求永远,永远太遥远/只求在爱的路上/曾与你携手向前……

  一年后的一个夏天,我的朋友郝琴打来电话,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我想了想到车站买了票,但是在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还是跳下了车,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平凡人是不能脱俗的,大抵如此吧,大抵。本故事由金昶提供鲁卡继续等待你的来稿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