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有时候像希区柯克的电影,总在不经意处藏下一些细节。这些细节或者改变心情,或者改变命运。
细节是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与这个城市每一个冬季的一天没有任何的不一样。
那是在一个书画展上,初出茅庐的我正颇感得意地在自己的作品前偷偷打量别人欣赏的眼神。一个身材伟岸、俊朗得如阳光一样的人走过来:“小姐,您也喜欢国画吗?”
嗤,搭讪都这么没有创意——从15岁到而今,这句话都要被人用烂了。我连提一提精神都没有兴趣,只把眼锋从那人头顶上掠过去。
然而……
爱情真的像传说中一样,丘比特的神箭击中了我的心。他对我睇了一眼,那样的一眼,让我终于相信人是可以一见钟情的。那张脸儒雅而温情,让我在若干年后的今天想起来仍然唏嘘不已。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他带我去看电影,带我到溜冰场,带我去这座城市的所有风景区,我们坐在简陋的地板上吃三明治、巧克力,看八卦新闻,读绝妙好书,听喧嚣摇滚……那真是沉醉如泥的一天,奢侈得不食人间烟火。
我从小就是在童话里长大的,童话里的结局总是: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啊,好美啊,我也常常把自己想成漂亮的公主,希望有一天王子会骑着白马来接我。或是把自己想成坐着南瓜变成的马车去赴宴的灶间的女子,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遗落了水晶鞋,王子凭此找到我,和我过着快乐的日子……
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爱情!
“尾生与一女子期于梁下,洪水来,而女不至,抱梁柱而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寸相思一寸灰”;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这些句子却是看得人心灰意冷、胆战心惊。为什么再也没有公主和王子了呢?难道在天明前不说出真话,就会像大海的女儿那样化成水中的浪花了吗?
爱情可以是永远吗?婚姻可以是浪漫的吗?那样的我要!可是……终究是百转千回。
就这样,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和这个古色古香的城市结缘,爱上了身边这个在外整饬严肃成熟得要命、在我面前则孩子气得一塌糊涂的人。
很快,我成了他的女友,像只快乐的小鸟,雀跃在他的生活里,周旋在他的朋友间。我觉得没有一个男人如他英俊,他认为没有一个女子如我美丽。梦游一般的爱呵!
2、
接下来的那些很痛的东西就不要说了吧。你知道,已经22岁的我和25岁的他都是有过和有着旧日恋情的,木已成舟、不冷也不热的旧情。原本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燃烧,燃烧到奋不顾身。而纠缠也是长长久久折磨死人的,不到把你弄到发疯不算罢休。
终于有了了断:在经历了生死一般的大灾难后,我已是心如槁木,将一切看空。这个情况下,知道自己是不可以嫁给他的。我对他说:你去南方吧,去寻找你的真爱。他泪流满面,说:宝宝,没有什么真爱了,我今生就是为你而生。这一生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让你幸福。
他辞掉已经做到的处级干部,失掉了将要到手的清华国际金融的硕士学位,而开始在穗、深、沪之间辗转做人家的高级打工仔。一直在外边流浪了两年,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3、
翌年的九月,我们筹办起了自己的汽车美容公司,创业十分艰难。我们燕子啄泥一般衔盖起我们的家,一针一线都经由我们自己的双手挣下,我甚至两年没有买一件新衣。才几年的功夫呵,他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的痕迹,我真的十分心痛。我一定要帮助我的爱人渡过难关!
由于外边欠款太多,我已经不得不身兼数职:白天做策划人,接手产品公司推行方案和广告脚本的写作,晚上为全国十几家报刊专栏撰稿。我已经放弃掉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而妥协到从副刊的“快餐”散文到时评、乐评、衣评、娱评……无所不写。我的颈经常因为在电脑前呆得太久而酸痛,但我是不休息的。我活着的目的也只剩下一个:多替他减轻一点压力。为了他。
投资数字对我们而言足够庞大——我们刚刚买了房子。但是我们必须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赚足,因为他在结婚时和结婚后的七年间不停地讲:妮妮,我要带你去看山听水,还你一个蜜月,还要为你出书、办个展,四十岁之前我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
4、
有时望着几乎不曾去过的那家据说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咖啡店,也有那么一闪念:喏,我每天都在属于小资和BOBO的文字里徜徉:香草来自马达加斯加,咖啡来自巴西,草莓来自俄勒冈,巧克力来自比利时,坚果来自夏威夷……我微笑着想,如果和他一起去吃哈根达斯,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在他火热的目光里,一起在路边据案大嚼羊肉串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甘心从一个“我要!这件裙子才三千两百八”的女孩子成了为他精打细算、快乐忙碌的妻。因为有爱,我们彼此欣赏,彼此喜欢,彼此融合,彼此娇宠,彼此心疼——彼此自始至终地把对方当成手心里的宝……一如初相识的那一天。
一天,我偶然在一个小书店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书《情浓一生秘籍》,信手翻了翻,恍然间觉得好像时光倒流一百年。继而忆起爱人为我丢掉安逸的职业远大的前途、我为爱人改变优游的生活休闲的性情、结婚七年情同初恋的故事。想:或许生活里多讲一点明朗的、实在的案例,多说一点缔结浪漫婚姻的美好缘由,会对那些视婚姻如同洪水猛兽的孩子们有点鼓励作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