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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来我家的男人对我动手动脚

作者: 来源: 发布时间:2009年02月01日 点击数:

  采访对象:柏桐

  年龄:35岁

  职业:全职太太

  采访时间:4月19日

  有一次我采访一对老夫妻,当话题说到他们的孩子时,老太太的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说儿子前些天从北京回来,告诉他们一件事。他参加了一个类似心理调适的聚会,那时他正处于离婚后的心理低潮期,大家通过聊天的方式来释放不良情绪,当说到自己的母亲时,他发现很多人对母亲的评价不是我们平常听惯了的“伟大或是慈爱”,而是对母亲充满了怨恨。这让他感到有些诧异,但同时又觉得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妈妈。

  以前也有倾诉者对我说过他们的母亲。一个未婚的女孩说,她的母亲并不考虑她在外面打拼有多辛苦,总是跟她说自己经济困难,或是邻居阿姨又戴了一个金戒指之类的话,她被母亲这些暗示性的话搞得很无奈,她说,我又不是不孝顺,只是我现在没能力,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妈妈不理解我呢?

  另一个是已婚女性,她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她刚从法院办了

离婚手续,而她婚姻的破裂是她母亲一手造成的。最亲的人反而给她们带来最深的伤害。她们都问过我同样的话,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那么好,而自己的母亲却是这样的?

  柏桐也这样问我。她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轻声细语地讲述着她的故事,可是从她止不住的眼泪我看得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她说她恨了母亲那么多年,也曾经把自己的婚姻当作对母亲的惩罚,可是现在她不想这样生活下去了,她想以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就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她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像她想的那样。

  我从小到现在都没有安全感,我知道,这种不安全感是我妈妈带给我的。

  我父母的婚姻一点儿也不幸福,他们总吵架,在我的印象中,我几乎记不起来家里有过安静和睦的时候。

  我父亲长年工作在外,是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们兄妹几个生活,她没有工作。我妈的脾气很不好,她可能对别人挺和气的,可对我们几个孩子特别严厉,严厉到我们从来没有在外面给她惹过祸。每次父亲回来,我妈都会和他吵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吵得很凶,我爸是那种隐忍型的人,一吵架他就离开了,每次看到我爸可怜巴巴地离开家,我心里就很难受,偷偷回屋一个人哭。我记得我有一面镜子,我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思父”,被我妈发现后,连打带骂,镜子也被摔碎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爸在我们孩子和别人的眼里都挺好的,可为什么我妈看不到他的优点。

  那时总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我家里,还经常在我们家住,有时甚至带着老婆孩子,我记得他好像是我爸的一个朋友,他曾经问过我,我做你爸爸好吗?我当时挺反感他这么说的。

  有一年夏天的时候,好像是在我10岁之前吧,具体哪年我记不清了。大家都在外面乘凉,那个男人走进屋里,看看四下没人,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当时心里很害怕,可我又不敢告诉妈妈。

  这事以后没多长时间,他就不来我家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了心理障碍,尤其是在我上了初中以后,我总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独来独往,其实我特别渴望和同学们在一起玩。

  那时候家里的情况也很不好,根本不像是一个家,我爸经常不在家,我哥也不回家,就我和我姐,我姐在这中间自杀过一次,被抢救过来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活够了。我妈又有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有家室。关于我妈的流言飞语很多,这让我和我姐都抬不起头做人,有一次在学校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用讽刺的口气说我妈,我当时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家。

  上了高中以后,我觉得每天面对我妈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们这个家就是被她破坏的,还有那个男人,我想杀了他们,真的,当时我连刀都准备好了,后来是一个哥哥开导了我。这个哥哥,是我在高一放假时,和姐姐在一个饭店打工时认识的,他经常来吃饭就注意到了我,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打工而不去上学,那时候我年龄小,而且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我就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我想杀了我妈妈和那个男人的事,他听了以后,劝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不值。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再上学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没办法再上了,我无法在那种环境下继续上学。那个哥哥说我这个年龄不上学能干什么,必须上学,他还专门跑到我家里找我妈谈,到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我爸为了我们几个孩子能有一个家,一直忍着,后来我对我爸说,你和我妈

离婚吧,你们过得并不幸福。我爸说,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既然知道了,那就离吧

  我还是辍学了,我们家也散了。那时我姐已经找到了工作,住在宿舍里,我爸爸住在朋友家,哥哥也在别人家里,家里就我和我妈。当然,那个男人也经常来。

  我和我妈吵了一架,吵得很凶,那是我头一次冲我妈喊,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大家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次吵架是因为我妈让我给她烧炕,而我没有按她说的做。吵完以后,我妈一摔门回了她那屋,我也跑了出去。那时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我一路走一路哭,我想去找我爸,可又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就沿着公路一直走,大概走了不到十里地的时候,一个开车的中年男人看见我哭成那样,就下车问我,你有什么事想不开啊?我说我和我妈吵架了,要找我爸。他怕我一个女孩出危险,坚持要把我送回家。我不想回家,最后,他把我送到我表姐家,我表姐当时就给他跪下了,谢谢他送我回来。我家的事我表姐都知道,上次我姐自杀就是她劝的。

  我爸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把我接到了他朋友家。那年春节我是在他们家过的,婶对我像亲闺女一样。

  我们不能总在别人家住,后来,在这个叔叔的帮助下,我爸爸盖了一间砖瓦房,特别简陋,连门窗都没有,门上只挂了一个帘子,我姐也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虽然很穷,但我们过得很轻松。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

  那时我才19岁,很多事情都不懂,其实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但是他妈妈对我特别好,给了我很多我妈没有给的东西,我和他结婚就是为了有一个家。

  我妈知道我的事情后很反对,她觉得我条件挺好的,应该找个更好的。她越不同意,我就越坚持,我就是不想让她高兴,你不是不同意吗?我就非要嫁给他。

  在我结婚之前的一个晚上,我把那年夏天的事情告诉了我妈,我哭着说,是因为你的疏忽带给了我巨大的伤害。我妈当时就哭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因为她不是一个轻易低头的人。

  我结婚以后,日子过得很平淡。两年后我生了女儿,就在女儿1岁的时候,我发现我老公和他们厂里的一个女孩好上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却死也不承认,说我是无理取闹,那阵我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我妈知道后,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以前想的太简单了,

离婚吧,我支持你。可当时孩子那么小,而且婆婆病得很重,我实在下不了决心。我对我丈夫说,等把妈伺候走了,咱们再说离婚的事儿。

  我用我的忍让换来了家庭表面的安宁,两年后,我婆婆走了,没想到婆婆刚去世,我爸爸又病了,离婚的事儿只好先放下了,但是在我心里,我对自己说,我只在这个家呆10年。

  10年真的很快,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在这中间,我反反复复地想过要离开这个家,自从婆婆去世后,我在这个家没了地位,没有人尊重我,很多事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一个朋友知道我的想法后劝我,你为这个家付出了15年的青春,你能有几个15年?

  她说的挺有理的,我能有几个15年啊?去年正好是第10年,可是我却没有离开。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维持这个家,我对我姐说,我想改变自己对生活的看法,我不能总是那么消极。为了这个目标,我决定把所有的痛苦回忆全留在2006年年底,于是我去找了和妈妈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我认为破坏我们家庭的人,我哭着把这些年的心结都对他说了,他说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还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这些年我一直在倒着走路,所以看到的都是过去,当我想转过身来积极地面对生活时,发现身边的人都不适应我的改变,也许我只能过那种没有自我的生活吧。

  去年八月,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电脑班,这些年我一直埋头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我觉得我快要脱离这个社会了,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想到,我的举动让家里人都不理解,包括我姐也反对我,她说大家都这么过,你为什么不能过呢?我丈夫也是这样,他觉得我这样很多余很可笑,他不愿意我出去找工作,他只想让我帮他做生意。因为这,我们没少吵架,每次吵完架,我都会找一个没人的地儿哭一顿。

  本来我打算要以积极的心态面对以后的生活,要维持这个家,可是今年春节时候的一件事又让我对这个决定摇摆不定。其实事情很小,一天晚上,我给我公公把饭端到桌上后,准备回我家看看,我丈夫不同意,非让我等他爸吃完才能走,我没理他就出门了,结果他追出来在楼道里就骂上了。我嫌丢人,就转身回了家,一进家,他脱下一只鞋就朝我扔过来,我公公在旁边一声不吭。那次我离家出走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闹得动静挺大的,我丈夫事后也跟我道了歉,说他以后一定改,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来他在改变,可是却很勉强。

  我现在的婚姻只能用维持来形容。他曾经对我说,谁和你过都过不好,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和你

离婚了。也许这是他的真心话吧,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不理解我,他说我说的话他听不懂。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起当年我用婚姻来报复母亲的可笑想法,是我错了,而且我也受到了惩罚。我现在已经不恨我母亲了,我也当妈妈了,能体会到她当年的心情。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出于习惯,习惯性地照顾他,照顾这个家。我又开始过以前那种没有自我的生活,就连夫妻生活我也只是在尽责任,就算我有需要,我也不会告诉他,我会忍着。一切都像原来那样,我每天帮着他发货,做完我的事情后,回家给他做饭,照顾我公公和孩子。如果这样能让大家都开心的话,我认了。他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女人过分的依赖男人,这个男人也许会很满足,可这个女人却会很痛苦。我想起姐姐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离不离婚,对你来说,痛苦是相等的。

  我还想说的就是,我母亲又回到我父亲的身边了,是我提出来的,就像当年我对父亲说你们离婚吧那样。母亲和那个男人早已没有了联系,父亲又生病在床,我想人们不都说老来伴儿吗?毕竟是原配夫妻,就在一起做个伴儿吧,而且他们俩在一起,也方便我们照顾。和他们提这个事儿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表示反对,也许人老了,很多事都能看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