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菊花姐姐 欢迎网友投稿
她拎起放在门边的包，不顾孩子的哭叫，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满眼涌动着泪水，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甚至在楼梯的拐角处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天已经整个黑了下来，初秋的夜风中有了几丝寒意，她不由得抱了抱肩。低着头快步穿过小区。她不想遇到熟人。
来到大街上，拐上人行道，挎着的包从肩上滑了下来，她随便地拿在手里。放慢速度，沿着一溜围墙，无力地挪动着脚步。委曲、愤怒伴随酒精的作用在她的心里翻腾着，泪在发烧的脸上一行行流下来，冰凉的感觉。
丈夫的骂声犹在耳边：不要脸！你还回家来干什么？去呀，去陪别人喝酒去吧。有本事，你别回这个家。这样的骂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年来，每当她有事不能按点回家，丈夫的态度就很恶劣。恼着一张脸问东问西，像审犯人一般，一旦听她说是因为有什么应酬的话，这些屎尿般的恶言恶语就会迎面而来，仿佛她真的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茫然地看着大街上来往的车辆，所有的人都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有她，是刚刚从家里出来的，她要去哪里呢？她能去哪里呢？她思忖着，以往每次从家里出来，她都是逃回娘家的，可是这一次，她不能回去，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正在病中，她这样回去，只会给家中添乱，让母亲无法安心养病，这是她不愿意的。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父母，三十多岁的人了，不但不能为父母做什么，还总是让他们操心。母亲最近一提到她的事情，就是一副忧心的样子，母亲说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三姐和她。三姐一年前刚离了婚，一个人带着个半大小子，风里来雨里去的。而她，用母亲的话说是找了那么一个既没本事心眼又小的男人，还处处不知道疼人，凡事只考虑自己。母亲甚至还摇着头叹息道：唉，男怕择错行，女怕嫁错郎呀。母亲说这话时一脸的无奈，一边说一边给她端出热在锅里的饭菜。在母亲低头的一瞬间，她看见母亲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她的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后悔当初没有听大人的话，执意要嫁给他。那一次她也是刚和丈夫吵过架，一堵气回了娘家。母亲见她哭丧着脸进家，就知道他们两口子又吵架了，一问她还没有吃饭，就从沙发上坐起，忙着去给热饭热菜了。
即便大街上灯火辉煌，有些地方甚至如同白昼一般，但是在这样的时刻，飘零在大街上，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眼前的路没有尽头，似乎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她看着脚下伴随着她的忽前忽后的影子，内心充满了凄凉，怎么到了如此孤独的地步。朋友也不是没有，但她不想去打扰她们，也怕看到她们关注的目光，她觉得她们都过得不错，唯独她这么不如意。她怕在她们幸福的衬托下她会显得更加得不幸。
马路对面的楼房亮着很多窗口，柔和的灯光倾泻着家的温馨。家，应该是多么温暖的地方呀。可是她现在却无家可归，一个人踯躅在大街上，彷徨，孤独。她脑子里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个外国电影剪辑＜她在黑夜里＞的片段，那时她还小，可是当她钻在被窝里，耳朵贴着收音机听到很晚，听到那个在爱情上上当无数次的女人最后被骗得一无所有，走在黑夜里时，她小小的心里也充满了难过。可是她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她就像那个可怜的女人一样走在黑夜里。
高根鞋在水泥地上发出单调寂寞的声音，呆在尖头皮鞋里的十指感觉胀胀地痛。今天她已经走了太多的路，本来想回到家里马上躺到床上好好歇一歇的。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想她也许不该就这样从家里跑出来，可是不出来，势必就是一场战争，她不想听到他侮辱性的恶毒的骂声，而打，她是打不过他的，她能做的，只有马上逃开，可是又往哪里逃呢？
无数的灯光也掩不住那夜的黑，她的心正被那无边的黑吞噬着。
疲惫的身体，沉重的心情，她似乎快迈不开步了。她索性坐在街旁花池的栏杆上。窄小的栏杆坐上去不很舒服，她用一支手抓住栏杆支撑着身体，另一支手把包抱在胸前。
有几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不时回头张望着她。不能再坐在这里啦。她对自己说，何必委曲自己呢？去找一个旅馆，洗一个澡好好睡一觉吧。她庆幸自己没有空着手跑出来，如果是那样，那会更惨。她的包里装着不少钱。有她刚领的提成，还有今天一位保户委托她办的保险金。好在经济上还并不依赖于他。她想。
她站起身走到路中央，想扬手拦一辆出租车，可是过了几辆都没有停下，正好一辆公交车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她快走几步上了车。
昏暗的车里人并不多，影影绰绰的晃动着。她在车门边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两眼望着窗外。窗外是一片灯的海洋。远处近处，五颜六色的灯光闪闪烁烁，有序中呈现着迷乱。如果没有丈夫的骂，这原本是应该高兴的一天，上午，她到城郊看望一位同学，同学正好买了一辆新车，听她说她现在正在做保险业务，便把一切事务都交给她。中午她在同学的家里吃过饭，正和同学起劲地聊着家常，手机响了。她的一位老险户的车出了一点故障，让她去看看要不要报案索赔。她便急急地赶过去，到现场看看，车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损坏了外皮。她告诉他这样的小毛病最好自己修修。然后她介绍他到她认识的一家修车铺。回到公司的时候，业务经理在大家的玩笑中说要请业务员们吃饭，她正好赶上。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她当然愿意去了，热闹一下。平时工作压力很大，总要轻松轻松的。况且中午的时候丈夫说晚上有事不回家吃饭，孩子放学后回母亲家里。
都是年龄相当的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经历和思想，边吃边喝边聊，尽兴之中，她也喝了一点白酒。脸便有些红了。不过她是有些酒量的，父母没有儿子，父亲从小把她们当儿子养，过年过节的时候常让她们陪着唱酒。虽然一喝就会脸红，但她最多的一次喝过半斤中度老窑，都没有醉。
吃完了饭，她到母亲家接了孩子。回家后发现丈夫已经在家了。他看着她的脸问：你喝酒了？是呀，公司里大家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可是他却忽然暴怒了，扭曲着脸，骂出了那一串话。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中，只有夺门而逃。把丈夫的骂声隔在门里面。
恍恍惚惚，车不知走过了几站，不断地有人上车，也不断地有人下车，她却不急着下车，她的心里很乱，还没有想好究竟去哪里，宁愿就随着车的晃悠胡思乱想着。前面就是火车站了，这时，她听到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的对话。女的问：几点的火车？男的说：九点五十。女的又说：真高兴，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男的问什么愿望。女的答 ：就是到海边去渡蜜月呀，你不知道这一直是我的一个愿望。海边，当她听到海边两个字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是一对年轻人。而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去看看海吧。这也一直是她心中的愿望，此刻这个愿望变得强烈起来，她想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北戴河吧，九点五十的火车，明天黎明就可以到达。与其到旅馆里辗转反侧不如去散散心呢。
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堵气，总之，她很快就做出了就到下一站下车的决定。但凡女人都有着相似的毛病，当她们不痛快的时候，她们喜欢花钱，喜欢消费，于是她们或选择海吃海喝，或选择去卖自己平时不舍得去买的东西，或者就是去旅游，去泡吧，去跳舞，总之是去花钱，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下心里所受到的伤害。其实她们在这样的时候往往是有失冷静的，会做一些自己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二
火车站是一个承载快乐和痛苦的地方，每个人的来和去都有着自己的理由。就像她和那对新人，她是带着痛苦走进去的，而那对新人却是满载着幸福进去的。她漠然地走在同样漠然的人群中，没有人能看到她的内心，就像她也无法看到别人的内心一样。
走进火车站的时候是九点多一点，她先到售票厅买了票，然后走到车站里的厕所，将包里的大多数钱放进贴身的口袋，站在洗手池旁对着镜子梳妆了一番，在镜前来回地照了照，然后打起精神地走了出来。
火车上人不多，人们或躺或爬，都在迷迷糊糊中，有清醒的双手拿着报纸或杂志只管低头看着，她在车厢里慢慢移动着，最后选定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对面是一个略老的女人，正从躺着的姿态坐起，向车窗外的昏黄的站台望着。她坐下时，那女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她心里一暖，冲那女人点了点头。
火车一声长笛后开始加速，重复单调的声音，在安静漆黑的夜晚分外地清晰。火车渐渐驶出了小城，她望着窗外逐渐变小模糊消失的小城的点点灯光。忽然想起她的母亲，下午她接孩子时她的母亲刚刚输完一瓶液，疲惫地靠在床头，不放心地看着她们娘俩走出家门。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打电话问问母亲的病情，可是打出号码却没有去摁拨号键，她想也许母亲已经睡了，即便不睡，她也怕与母亲的对话让母亲听出她现在正在火车上。
三
她的母亲当初是极力反对她嫁给他的，她以一个过来人的经历告诉她他将来不会是一个好丈夫的。可是那时正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她根本听不进母亲的劝告，她甚至认为母亲不懂爱情，于是她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与他结了婚。她爱上他仅仅缘自他的一个关怀的动作，这个动作至今令她想起来，心里也会升起一种柔情。就凭这一点，她觉得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可是任何事物都不会静止在哪一刻，都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一种记忆，而事物本身的变化或者是使那一刻仅仅是记忆，或者是比记忆更完美，或者是连同那美好的记忆一起破坏掉。
她和他是高中同学，他是学校体育队的队员，而她的体育成绩也很好，每次学校运动会，她都参加短跑项目。高三的那年秋委运动会上，当她穿好跑鞋站在跑道旁边等着比赛开始的时候，他走到她身边，用脚踩踩她的跑鞋的顶端，说：鞋有点大吧，不合适。那是一个上午，他的脸正迎着阳光，在阳光下他的脸那么年轻而有活力。然后他回头叫过一个人来，那个人的手里正提着一双跑鞋，他让她换上，那双跑鞋更合适一些。她在那次短跑中跑出了她的最好成绩。她的心里也从此多了一个影子，多了一份牵挂。她就是从那时爱上他的，虽然后来他们并没有交往，但爱情的种子已经播到她的心里。一年后读中专的她接到来自远方兵营的他的第一封信时，她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与另一个男生的朦胧关系，一心一意等待着远方的他。那时的她感觉她是幸福的，因为他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是她理想的人物。
两年后，她冲破家庭的阻力和他结了婚，现在她想起来那时候她真天真得可以，以为只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却不知道生活其实是极其复杂的，只有所谓的爱情远远是不够的，正所谓相爱简单，相处太难，何况他们所谓的爱情也是幼稚的，仅仅停留在表面现象上。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下去，他们脆弱的感情可能还能维持下去，可是，生活却总是不可避免地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
四
当她站在海边的时候，太阳已浮出海面一丈之高，红彤彤的霞光四射到宽阔的海面上，使海面呈现出阴阳的层次，碧波闪动，波光鳞鳞，海仿佛刚从沉睡中醒来一般，轻轻晃动着，发出极柔和的呻吟。在远外的迷茫中，水天相连，浑然一体，眼前的无边无际的辽阔让她的心仿佛一下子敞亮了起来，积聚在心头的种种随着她的呼吸从胸中释放了出来。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地呼唤了出来：啊，海，大海。
清晨的岸边人不是很多，她站在松软的沙滩上，张开双臂，任湿润的带着腥味的海风轻柔地在她的身上流动。 云儿飘星儿摇摇，海＿＿早息了喘息。她想起了这首已经久远了的儿歌，想起了＜青春之歌＞中的少女林道静一个人在海边用口琴一遍遍地吹着这歌。＜青春之歌＞是她少年时期最喜欢的一部书，以至于多年之后，有人问她最喜欢读的书时，她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本书的名子，使问她的人一脸的愕然，表现出无法理解她的样子。而现在，当她站在海边时，这首儿歌就首先跃入了她的脑海。
她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极目远望，头发在风中乱舞，她撩起遮在眼前的散发，眯着双眼，一个小女孩迈着蹒跚的步伐从她眼前经过，咯咯的笑声如天籁之音，她的父母跟在她的身后，追逐着女儿的脚步，沉浸在甜蜜和快乐中。
昨日的欢欣，今日的悲哀，今日的悲哀，明日的……生活本来就难分悲喜。这是她中专毕业时写给一位正处于失恋痛苦中的朋友的留言，那时候她只是在一本书读到这样的句子，然后顺手写给自己的朋友，以此来安慰她。可是现在，她却是真正地体会了这句话，像这样快乐的时光，他们也有过，那一年她的女儿也是这般得蹒跚迈步，他们带女儿一起到八达岭长城，凭着他们两人优良的体质，一路将女儿抱到八达岭的最高处，女儿兴奋的小脸就如那满山的红叶。那时她怎么也无法想到仅仅是几年的时间，她和丈夫之间就有一道无形却无法逾越的墙。这堵墙让他们的婚姻生活再回不到从前的快乐时光。
生活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应该是从她辞去工作的那一年吧。那是三年前，她所在的工作单位效益不好，不能正常发工资，而丈夫所在的单位也是一样的艰难维持，这就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迫使他们做出某种改变来适应，她有一位在保险公司工作的同学便怂恿她辞去工作到保险公司来，那时正值单位处于放假期间，她就到保险公司做了三个月，最初的业务开展是艰难的，后来她慢慢适应并坚持了下来，然后就办理了下岗手续，因为生活，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然而一些问题就随着生活中的这些变化接踵而来了，当然这些问题也不是一下子凭空冒出来，有些东西是早已存在的，只是在一定的条件下它表现得更加突出罢了。她才发现他原来是那么狭隘的男人。
在很多事情上，人都有着盲目性，就像到书店里，会因为一本书中仅仅有一句自己喜欢的话，就把这本书买回家中。虽然那句话在书店里就可以背下来。沉浸在爱情中的人也会因为对方的某一点就把其它的方面忽略了，而却不知道那些被忽略的东西在日后的生活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他的狭隘在结婚前就表现出来了。有一次，她的一对恋人朋友之间有一些小误会，男的想通过她向他的女朋友解释一下，便约她出去吃了一顿饭，把他们之间的一些细节讲给她听，并请求她规劝一下他的女朋友。这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她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有义务帮他们这个忙，可是当他知道有男士请她吃饭后，居然和她大闹了一场，她的那对恋人朋友反过来从中给他们调合了半天才算平息。可是那时，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去重新认识他，她以为他是因为爱她才这样在乎她，才会生那么大的气，殊不知爱也是需要方式的，不是所有的爱都是正确的。
而现在，她就体会到这种不正当方式的爱带给她的种种烦恼。她工作的性质需要多认识朋友，尤其是车险，有车的多是男士，需要与他们接触，但也只是正常的接触。也不能每天都按时按点地回家，而这些却都是他无法忍受的。虽然她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也尽量地推掉一些不必要的交往，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时常发生，而且越来越烈。她也试图在这方面与他做过交流，希望他能理解她，可是他却很倔强固执，简直不可理喻。她真搞不明白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他这种不给自己妻子一点空间的封建男人。他的观念和做法就像一条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她的手脚，影响着她的工作。
海似乎积聚了某种力量，浪潮有节奏地拍打着海岸，发出雄浑空旷的声音。往事就如潮水一般在她的心底涌去又涌来。然而此刻她是冷静而清醒的，她已经不再委曲和愤闷，只是梳理着她的生活。自然，无论是山还是海，都能以它的气势给人以某种启迪和感悟。让人暂时从纷杂中解脱出来。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忽然感觉有些饿了。
五
饿是生命的一种感觉，一个人在极度的痛苦中常常感觉不到饿，吃饭只是一种程序，就像一个病中的人突然感觉肚子饿了预示着他的身体要恢复健康了。当她站在海边梳理她的生活时，海以它的宽阔，雄浑和潮涨潮落向她展示着生活的厚重和宽广。她的烦恼在大海的衬托下变得微小起来。生活还有美好的一面。她在心里这样感叹到。
在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吃完饭，付钱时当她的手伸进包里触到她放在包里的记事本，上面记载着险户的情况，她习惯性拿出来随便翻看了一下，哦天，她在心里惊呼，有一个险户的车险交费时期只差明天一天了。车险的交费日期要求很严格，过了日期就被视为无效，本来说今天去取的。他是跑运输业务的，很忙，所以以前也一直是她亲自到他家去拿钱的。不行，我得马上回去。她想。早晨从车站出来时她已经看好了回去的车次，有下午3.05的火车。她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1.20。还来得及。
在工作上，她一直以一种真诚和认真的态度对待着每一位险户。她不夸大其词，不强人所难，一旦成为她的险户，她都以朋友相待，公司有什么抽奖活动或发一些免费服务卡时，她都会尽量提供给他们。各类保险的条例都很复杂，需要仔细揣摩才能给客户提供最适当的险种。一旦真的有问题发生的时候，报案的说辞也很重要，稍有疏忽就会被排在保险范围之外，所以每次遇到问题时她都会尽量站在险户的立场，帮助他们获得应有的保赔。而当有的险户因伤或因病住院时，她也会以私人的名义去探望。
她的这种真诚和负责的态度同样也赢得了险户的尊重和爱戴。她在公司的业绩一直排在前面，就是因为有那些险户的支持，有很多新的险户是通过老险户介绍来的。他们信任她，也愿意把自己的朋友的业务交给她来做，使她感觉到一种被人信任的温暖。同时她也感觉她很适合做保险工作，她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能把各种不同的人团结在自己周围。很多人虽然性格不同，但都是她的朋友。所以这项工作不但可以给她提供衣食，也同样充实着她的精神生活，体现着她的价值，也包含着她的快乐。她把它当作一种事业来做，她觉得她对与她的那些险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生活以另一种方式在吸引着她，需要她打起精神去面对。
六
坐在了回去的火车上。心情已与离开时截然不同。她座位的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靠在窗边聚精会神地看一张报纸，老太太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好像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最后把目光放在自己老伴的身上，用胳膊肘碰了碰老头的身体，眼睛又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说这小三两口子是怎么回事？搞对象时两个人好得就像一个人，可现在才结婚不到两年，又说要离婚。老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眼睛从老花镜的上端向四周看了一眼。也用很低的声音说：就说是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搞不清白。她赶紧把目光投向窗外，装做不经意的样子，可是他们的话还是传入她的耳朵。她明白两位老人的心理，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家事，可憋在心里又忍不住想说。
就像上一次她和丈夫也是因为她工作的事情吵了架，那一次他还动手打了她，她跑回娘家住了一个星期，他都没有上门来向她赔理的表示，父亲看着她整天不但为生计忙着，还要忍受着情感的折磨，有一天夜里忍不住对她说：日子如果能好好过就过下去，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了，也别太委曲自己。她明白父亲的意思，当时沉默着没有说话，可是在一边的母亲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这都要是离了婚，我出去都没什么脸……虽然父亲马上用目光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但是她知道母亲的心思，虽然母亲当时不同意她嫁给他，但是一旦结了婚，母亲却不太主张离婚。在母亲的传统思想里，离婚无论如何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当时三姐离婚是因为三姐夫在外面有了人，被三姐亲自捉住，刚烈的三姐一怒之下根本没和家里打招呼就办了手续，等母亲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她不是一个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上的女人，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他们矛盾的不断频繁，离婚这个念头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次了。只是她一直没有下了最后的决心。她在犹豫着。
一个女人无论自己一个人过得多么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在世俗的眼睛里也只是一朵飘零的女人花，也是不幸福的。所以很多女人为了别人眼中的幸福宁愿维持着一个家，即便这个家里有很多的不完美。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带孩子的生活，她也不能确定离婚后还能否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在这一点上她很佩服＜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最终有勇气结束了与余永泽的婚姻，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幸福。在追求新生活的勇气中，她觉得她作为一个现代的女性竟然不如一个旧时代的女子。
她不能下最后的决心还因为她发现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往往离婚之后常常去想男人的优点，然后把婚姻最终失败的原因规结到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哪方面做的不好或不够，并因此而后悔。她不想后悔，所以她宁愿多给他们的婚姻一些挽回的机会。
对面的老头忽然把报纸铺在桌子上，用手指着报纸对老太太说：看看，这一对夫妻夜里吵架，女的一气之下跑出家门，骑着车子经过一所学校，竟被学校里的三个男生强暴了，吓得快疯了，而第三天丈夫就向她提出了离婚。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老太太听后一脸的惊讶和惋惜，不自觉地对对面的她和另一个年轻人说：哎，有天大的事，也不要半夜里从家里跑出来，不安全呀，你看看，这多倒楣。她苦笑了一下，她想老太太一定不会想到，她就是一堵气夜里从家里跑出来的女人。
七
回到小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子夜了。小城是没有夜生活的，大街上孤独的街灯陪伴着稀疏的车辆。只有火车站前的一长溜出租车在迎侯着像她一样晚归的人。随便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好像也赶着跑完这最后的一趟早点回家睡觉，在空旷的街上飞速驾驶着，只十几分钟就到了她家的楼前。她抬头望向自家的窗口，没有等她回家的灯火。
上楼，掏钥匙，开门，然后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看见他侧躺在那里，她静静地望着他，时钟一分一秒地滴哒着，过了好一会儿，他依然没有一点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他总是这样，每次吵架前关心着她的行踪，而一旦吵架后她跑出家门，他却不再关心她去了哪里，她想也许她就是死在外面，他也不会关心的。这样的家，这样的丈夫，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退了出来重新关好门，走进女儿的卧室，走近她的身边，女儿微皱着眉头，神情很苦恼的样子，她俯下身子，在女儿的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合衣躺在她的身边，闭上眼睛，一行泪便横着脸悄悄地滑落，一滴一滴打在枕头上。而她的耳边却响起了雄浑的海潮的声音。她渴望再一次走向海，渴望投入到海一般宽广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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