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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夏天，何素从广播学院毕业。
我知道何素的理想是当电视主持人，在电视屏幕上风光无限。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曾说，罗小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考北广吗？你能想象为了看一个电视剧要每天跑很远的路去邻村吗？你一定不知道挤在门外看电视的窘迫，你更想象不到别人睡觉时赶你出门的情景……
说这些话时，我分明看到了何素眼里的雾气，氤氲着我的心扉。从那时，我爱上了她。
是的，我不知道，从小蜜罐里长大的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但这一切，何素都亲身经历过。
何素两岁那年，父亲因一场车祸去世，什么都还不懂的她被母亲送到了乡下姥姥家。之后，母亲去了另外的一个城市改嫁，结婚生子。而她成了地道的野丫头。一路艰辛走到高中，高考报名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报了广播学院。她觉得这里离她的梦想更近。
大一刚开学，姥姥去世。她就靠着母亲的那点生活费和在食堂打工开始了大学生活。
每每听到这里，我总是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紧紧揽在怀里说，乖，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前说，罗小和，如果你不是富家公子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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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素要到电视台应聘的消息还是让我母亲知道了。她说她要去找何素谈谈，花了那么多钱给她找的工作不做，国家公务员很多人都争着抢着，偏要去电视台做又苦又累的活儿。
母亲就我一个儿子，父亲在我18岁的时候去了国外，给母亲留下一份显赫的家业和一纸离婚书，再也没回来。听母亲说，父亲以前是个穷小子，依靠母亲过上了好日子。事业有成后，就变了心。所以按照母亲的逻辑，穷人乍富，迟早是要出乱子的。
我了解何素，从她给我讲那个辛酸的身世开始。为了她，我不惜和母亲决裂，不惜3天不吃饭。
何素长得很漂亮。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她大一的元旦晚会上。那时，大二的我和几个哥们从外面喝酒回来路过礼堂，她是晚会的主持人，穿着旗袍，头发盘在头顶，拿着话筒，站在舞台的中央，显得那么光芒四射。晚会结束后，我有些眩晕。第二天，学校食堂，我又见到了她，穿着食堂的职工服。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再后来，我从她口中听到了很多故事，我发誓一定不让她再受任何苦。
而今，她放弃安逸的工作要成就自己的理想，我只能双手赞成。
3
母亲对我失望透顶，我只好搬出来，和何素住在了一起。
何素第一天兴高采烈地去上班了。出门前，她吻着我的脸说，罗小和，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电视台的当家花旦。
我说，我相信你，宝贝。
一个月过去了，何素每天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电视台一有什么事情，不管无论何时何地，她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3个月过去了。她依然如陀螺一样忙，但工作还是原地踏步。母亲在看我的时候，见到我在狭小的厨房里煮方便面，很是心疼。她说，儿子，你不能就这样毁了，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可我很开心，我觉得我的事业就是爱何素。何素的成功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半年过去了，何素还是老样子。她有些气馁，问我，罗小和，你觉得实力重要还是机遇重要？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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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我要出国了。
整个过程是母亲一手操办的，等一切办妥，我才告诉何素。那天晚上，何素躺在我的怀里，说，罗小和，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我辞掉工作还不行吗？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何素，我爱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要坚持。我到国外镀层金也只是想让我们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些。
何素没有再说话，只是眼泪湿了我一身。
6月，何素告诉我，她终于等来了机会，可以出镜，做实习记者了。
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我相信你。
9月，何素说，罗小和，你什么时间回来？每到夜里，躺在一个人的床上，我就想你。
我说，何素，我也想你。
12月，何素说，罗小和，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生病了，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想你煮的方便面。
我在电话那头哭了，我说乖，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给你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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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春节过后，母亲来电话说，何素现在开始播新闻了，让我安心学习。
打电话过去，何素说，是啊，播新闻了。
我问何素，你成功了，不高兴吗？
何素说，高兴。你不知道我有多兴奋。
我想，何素终于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2003年4月，我回国的前一个月，何素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打过去，一遍又一遍的盲音。母亲说，儿子，她和一个导演好上了，离开了。你忘记她吧。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听错了。何素怎么会抛下我呢？她不是还要等着吃我煮的方便面吗？
我想不明白，不管不顾地坐上飞机，我告诉母亲，我不相信，除非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要不，我怎么能相信这是事实呢？
母亲说，儿子，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说过，她和你的父亲都是一样的。
一年前，曾去央求母亲，为了何素的理想，让母亲竭尽全力帮助她。不管是关系还是金钱，而母亲的条件就是我出国留学，一年内不准回来。而今，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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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真的找不到了何素，我们曾住过的房子里，空空如也。工作的电视台，她辞职了。偌大的城市我翻转过来找，可何素就如蒸发了一样，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在我们曾经租住的出租房里整整呆了一个星期。母亲，每天都来看我，我哭着，她也哭着。然后默默地离开。
一个星期后，我拎着行李站在母亲面前，我说，谢谢你，妈妈。我要回去了。
到了国外，我放弃了原先的管理专业，改修了电视主持专业。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在电视上让何素看到我，我要给她讲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就叫我曾那么真心爱着你。
2005年，我进了国内一家电视台，主持了很多节目。每次看到身边的搭档，我都会想起何素。她为什么要放弃，她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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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春节，我30岁。在母亲的催促下选择了结婚。那也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有着何素的坚韧，只是她很乖巧，深得母亲的欢心，并且她答应母亲，婚后就辞退工作，在家相夫教子。
在我结婚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没地址，熟悉的字迹，祝福两个字刺痛了我的眼。
很久以后，一位同行无意间说起一个女孩，他说她太倔强，本来做得好好的，但男朋友的母亲突然有一天却说她的成绩是用他们家金钱换来的。一时间，谣言四起。她也不辩解，选择了离开。其实，大家都清楚，她的成绩缘于她的努力。当时，也有导演曾打她的主意，如果她是那种人，早就出名成腕了。真是可惜了。
我端着酒杯大口大口地喝酒，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我并没有回去质问母亲，毕竟她是爱我的，尽管有些专制有些偏激有些自私。只是何素，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爱，说到底，是伤了她，痛了我。如果，你碰到一个叫何素的女子，麻烦你替我说声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