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5日晚上11时,沈宏打来电话说:“找了多半条甘南路,终于叫我瞄着了一个聊天的好地方,来‘聚酒屋’吧。”这个名字就够惊人的,让我想起崔健“酒杯中的大海,烟盒上的云彩”这样的歌词来。
周围很寂静,沈宏说:“这就足够了。”父母替我去相亲这事还得从春节说起。大年初三下午,天水的老乡给我父母拜年,父亲本来要我陪他们喝酒,我却摆了摆手:“初二和朋友喝醉还没缓过劲呢!
”吃完晚饭,他们在客厅聊天,我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小房子上网。
客人走了后,父亲推开我的房门说:“宏子,我给你说件正事,你谢叔热心,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到时你把人家见一下。”我想都没想就说:“还是算了吧,大过年的也不让我清静清静。”父亲却一脸严肃:“你见见人再说,不要伤你谢叔的面子,让人家为你的事情操心,你还事多得很,见过人你看上看不上你自己拿主意,但你必须得去。”相亲的日子定在了2月5日,那一天我早早地溜出了门,只给母亲说了句:“你和爸帮我去看一看,只要你们看得上,我没有意见。”母亲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她一向最宠我,就答应了。
我在网吧里和朋友待到次日凌晨2时才回家,本来以为晚了,他们已经睡了,一到楼下,我就看见家里客厅的灯亮着,心想,坏了,父母一定在家里等着我呢。
回到家,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我厚着脸皮说:“给儿子瞅了一个媳妇没有?”母亲对父亲说:“我今天没看上她,这个姑娘太瘦了,身体不太好。见人也羞答答的,不大方。”父亲说:“在你眼里,只有你的儿子好。
不过,说实话,我也没看上,她个子有点小了,刚一米六吧?宏子可是一米八的大个子啊。”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我在短期内再不用受这相亲之苦了。相什么亲啊?由长辈或者介绍人把你陪着,两个人的目的性又太明确,谈话那个尴尬啊!
自从我年龄快奔三十后,周围的人对我的婚姻大事都热心起来,不算这次我已经相了三次亲了。
第一次见的那个姑娘,人家是公务员,家里条件也比较好,对我印象也不错,后来还和她接触过几次,但后来就慢慢疏远了,原因很简单,找不到共同的爱好。这点太恐怖了,因为我喜欢上网、玩游戏、听音乐、唱歌、读书、泡吧等等,这么多的爱好硬是找不到和她的共同点。她只喜欢逛街,而且特别爱去动辄标价成千上万的首饰珠宝店,望着里面一副痴迷的样子。
我心里特发毛,她是在暗示我吗?不过,再暗示,我也买不起啊。后来,她自己接触了一位成功人士,和我的交往就少了。我想:也对,我整个一市民阶层,也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穷”气,她要的可是珠光宝气噢。
坦率而言,我心里也受到了一些伤害,依照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我显然被定义成了“劣”而被她淘汰掉了。我想起了我的初恋,疼痛在我的心口蔓延……
甜蜜的初恋,难忘的佳23岁,上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佳,她也真是佳人。相比后来作为大龄青年掉入“相亲”的窠臼无法摆脱,和她的认识过程清新自然。
记得当时我在准备毕业论文,到校图书馆去找一本必需的参考书,结果图书管理员说:“你要找的书刚被人借走,就是坐在窗户旁边的那个姑娘。”那是我第一眼看到佳,冬天的阳光从外边投射进来,在她那个地方形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晕。我有种错觉,那阳光甚至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闪光呢。
我走到她跟前,轻声说:“这位同学,这本书什么时候用完,和我说一声,行不?我要靠它写论文呢。”她微微一笑:“要写论文,你就先看吧。”佳虽然学的专业和我不一样,但难得她也喜欢中文,一来二去,我就和她认识了。和她最有趣的就是去网上的聊天室,和自称对联高手的人对对子,我的急智不行,很快就败下阵来,她却应付自如,毕竟她通读过王力的《诗词格律》和周振甫的《唐诗鉴赏》这些书,有一次,我说到一位国内古汉语学者,她淡淡一笑:“他是我的姥爷。”我几乎对佳有点崇拜了,她却不以为然:“我可是我。”佳有时在我面前也表现出她的娇蛮和任性来。记得有一次去食堂吃饭,她胃口不好,不太想吃,我说:“身体要紧,不要把自己饿坏了。”她忽然撅着嘴:“除非你喂我吃。”我想,这多大的事嘛,就拿起调羹给她喂起饭来。佳故意闭着嘴说:“我就不吃,急死你。”正在僵持,一只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一看,坏了,是食堂的管理人员,他指指墙上的告示:“在公众场所,请注意文明……相互喂饭者,一经发现罚款XX元。”别的同学看见我俩的窘样,哈哈大笑,我们红着脸,匆匆吃了几口饭,逃出了食堂。佳忽然快活地大笑起来:“真是牛嚼牡丹,不解风情。”有一次,我打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腿烫伤了,佳整整照顾了我一周。素来非常爱清洁的佳却顾不了许多,给我买来了獾油,天天给我往伤口上抹,边抹边责怪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着獾油污了她白色的衣袖,我有点不忍心,说:“我自己来。”她却说:“别动,你这个笨家伙。”我还记得和她过的一个情人节,我想送她一份别致的礼物,转来转去就转到五泉天桥上,看见了一串手链,老板说是琥珀的,我花了50多元钱买了下来。我是穷学生,也不想想,这么点钱怎能买到真正的琥珀,但我喜欢老板说的一句话,他说这串珠子是开过光的,谁戴上它会一生平安吉祥。
佳把这串珠子一直戴在手上,一直到我和她分别也没有摘下来。
大学的爱情往往在毕业的时候就画上了休止符,我和她也逃脱不了这种结局。佳的姥爷在青岛给她联系了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我怎么能忍心要她放弃自己的前途,送她上火车的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一脸的愁云,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多酒。她说:“还记得你给我喂饭时的情景吗?”我说:“当然记得。”她含了一口酒,唇轻轻地贴近我的唇。
那是一口辛辣的白酒,我含在嘴里,满脸是泪。
我与“佳”终是无缘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但我对佳却一直难以忘却。我不愿意认识别的女孩,直到去年佳给我打来电话说她要结婚了。伤痛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触目惊心,心已经因时光的侵蚀变得麻木了。我只意识到,在此后的生命中,我将和佳没有任何的关联。
此后的两次相亲也失败了,因为我其实一直在怀念着初恋的感觉,没有做好对婚姻的任何准备。几年前春节的相亲无果而终,大概还是这个原因吧。
春节结束了,单位的领导要求我们收心,把精力放到工作中来,我也再没想这个事情。偏偏到2月12日,谢叔又打来电话给母亲说:“相亲嘛就是互相相的,没看上不要紧,再找嘛,好姑娘还是很多的。问一下宏子2月14日有没有时间,我给他再介绍一个,这次他必须得去。”必须去的理由很简单:春节我父母帮我去相的那个女孩子带话说,如果她不合适,她还有个同学,人不错的。
2月14日,我又一次踏上了相亲的征程,好在这次长辈认定情人节是年轻人的事情,他们就不出面了,直接是她带她的同学过来。
我买了一束花,在一家西餐厅订好了晚餐,西装革履,等待她们的到来。
晚上6时30分的时候,她们两人准时出现了。
我有点紧张,都没多看她们,好不容易才理清思绪,把她们让到座位上,才仔细看了看她们,右边的女孩让我有点心跳了,她的神态有点像一个人———佳,眉宇之间,一样的有点淡淡的哀怨,更奇怪的是她的嘴角也有一颗小小的痣。
我的心不仅仅是跳,简直是狂跳了。呵呵,说不定我的姻缘就此而成了。
毕竟是年轻人,一会我们就有说有笑起来,甚至还一起碰了红酒。
我问:“你们喜欢上网吗?”两个女孩争先恐后地说当然喜欢,她们周末常去网吧聊天的。
我说:“会玩劲舞团吗?”她俩更得意了:“我们可是高手哦。”于是我们约好吃完饭到网吧里玩一会。那个很像佳的女孩子问服务生:“请问你们的洗手间在什么地方。”服务生指了指方向,她旁边的女孩说:“我们一起去吧。”两个人站起来,我才发现,像佳的女孩个子比她的同学要矮一些,身材也要瘦一点。
我当时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妥,但又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不妥。
在网吧里我们玩得很开心,快到晚上11时了,像佳的女孩说:“沈宏,能不能到门口来一下,我想和你说句话。”我说:“当然行呀。”到吧台边,她问我:“你觉得我的同学怎么样?”我的心里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才知道,她就是父母帮我去看的那个女孩,天哪!为什么他们的眼光和我相差如此之大呢!我才知道让父母帮着相亲是如何的荒唐。
感觉血液一下涌到了脸上,我说:“今天我一直以为介绍的是你啊。”从吧台上取过来那束玫瑰我索性将错就错地:“今天一见你,我就很喜欢你。”她的脸上一片寒霜:“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不给我一点面子呢,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直到曲终人散,她都不肯原谅我,我也没看上她的同学。回到家里,父母着急地问:“今天去情况怎么样?”我的心里简直烦透了,有气无力地给他们说了当天的情形。他们沉默了。
一瓶“月桂冠”喝完了,沈宏又要了第二瓶:“恐怕我再也不愿意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