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来世之约
从小到大,他就是我的影子。他曾是我的邻居,后来是我的同班同学,再最后就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头有些大,我就给他起了外号叫“拨浪头”,他也不介意。最后我们都上了不同的大学,可还在一个城市,周末可以经常聚聚。他家境不好,要自己打工赚零花钱。而我是家里的公主,做生意的父母从来没有让我缺过钱,但只要我们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让我花过一分钱。我长大了,我的周围忽然多了很多异性的声音,常常把他的给湮没,但我一平静下来,发现我的影子总在他那里。
后来我遇到了立明,我的爱情终于得到了实践。那是我大三的时候,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到拨浪头的宿舍看看。我没有预先通知他,摸准他午睡的时间直奔了他的宿舍,跟从门里出来的男生差点撞上。他就是立明,睡在拨浪头上铺。我笑了,为他那迷人又性感的眼睛,为这样一个可以满足女孩所有梦想的男孩子的恭维。
那天晚上,立明做东请了我跟拨浪头吃晚饭,整晚立明显得都很兴奋,我也是。立明很坦诚地问我是不是拨浪头的女朋友,我看着拨浪头,笑得快止不住了,才发现拨浪头的脸很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始终忍着,憋在角落里真成了一个影子。立明开始追求我。我开始还矜持着,最后忍不住了,征求拨浪头的意见。那晚,他坐在我的面前,不停地抽着烟。最后,他说了这样的话: “他的理想是从政,他太会保护自己玩平衡,你觉得这样的男人行吗?”
我对拨浪头说我就喜欢成熟又懂得保全自己的男人,一个傻男人只会得到女人的同情,但不是爱。那晚,月色非常清冷,雪在不停地下。他直逼着我的眼睛说道: “从小到大我就一直梦想着你穿白色婚纱的样子,答应我,有一天你嫁人了,不管嫁谁,一定给我发一个请柬。我就是在天涯海角也一定赶回来,哪怕远远地看上你一眼穿婚纱的样子,我就死而无憾了!”
拨浪头的话让我忽然很辛酸,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三个字竟从我的口中脱口而出。“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说,他忽然用他那双温暖又厚重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他转身无声地走了。雪花在他的背后飞舞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北国漫天白雪中忽然变得十分地凄凉和渺小。他似乎在用手擦着眼睛。我的眼睛竟湿润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将永远地失去我的影子了。
我与立明陷入了死去活来的热恋。毕业后,我到父亲的公司做文秘,立明从了政,拨浪头去了新加坡工作。一年后,我与立明开始谈婚论嫁。
他回到了我绝望的门槛前
2004年夏天,厄运就在我憧憬着幸福的时候突如其来,我被检查出患有“脑部成神经细胞瘤”。此细胞瘤不同于普通肿瘤,不是具体地长在脑部的某一个部位,而是有游离的特性,随着身体的淋巴系统全身流动,根本无法做具体手术。
我父亲与主治医生在长谈后得知,现在除了欧美等少数国家外,再就是在香港的圣玛利亚医院有专家来诊治此病,在国内尚无好的治疗方案。我父亲于当天下午就飞回了大连开始办理全家赴港通行证。立明的父母也终于得知了我的病情,他们要替我父母分担部分治疗费用,被我的父亲拒绝了。临上飞机前,我父亲这样对立明说: “我很庆幸是结婚前女儿发现了此病。如果你跟小曼没有夫妻的缘分,我们都只能认命了。”立明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除了紧握住我的手之外,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上了飞机,通过窗户看着立明,忽然觉得他与我已经遥不可及……
治疗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医生采取的是世界上目前最先进然而也是最残酷的治疗方式: 他们选择了一种藏有微型放射粒子的胶囊,将其注入我发现了癌细胞的准确部位,然后等待这个小的“核反应堆”在里面发生作用,将癌细胞杀死,而不伤害身体其他正常的细胞和部位。这样几个月治疗下来,我身体内游离的癌细胞得到了良好的控制,但强大的副作用产生了: 除了头发脱落,身体浮肿和各种不良反应外,我必须住进防辐射的铅制病房,不能见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进出的医生都要穿上特制的防辐射制服和面具,每次见我都如临大敌。
我无法与父母交流,没有立明在身边,我成了孤岛上漂流的最后一只小鸟,周围是死亡的海水。如果不是成为立明新娘穿上白色婚纱的单纯信念支撑着我,我早就选择逃离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