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哲人说,“把自己当做人质,通过折磨自己使对方屈服,是夫妇之间争吵经常使用的喜剧性手段。一旦这手段失灵,悲剧就要拉开帷幕了。”
这些喜剧性手段,无非是该吃饭的时候让自己饿着,该盖被子的时候非把被子踹到一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引起身边人的注意,我以为这是一种透着可爱的人们的心理。
但是,这种手段一旦失灵,那将会给夫妻双方都带去伤害,手段越重,伤害越深。就像杨卓在绝望中拿起石块砸自己的头时,丈夫杰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我无法想像,双方当时的内心涌起的是怎样的波澜,伤心欲绝?心冷如冰?
我和杨卓刚落座,还没开口说话,她的眼圈就红了。面对一个年龄比我大许多的女性,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他,支持他,让他达到事业的巅峰
我和杰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当时介绍人把我们向对方都吹嘘了一番。见面后,我才发现,他个头有些矮,但长得不错。我很直率地告诉他,我原来处过一个男朋友,谈了三年,但是父母不同意。我是直脾气,属于宁折不弯那种。杰听了,说,正好,我有些内向,咱们的脾气可以互补。
由于我们所在的部队不在同一个城市,所以只能靠写信联系。在这中间,杰到我们部队看过我两次,第二次来的时候,杰向我求婚。
1977年的春节,我和杰结婚了。婚后,我们各回各的部队。一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要么他来看我,要么我去看他。看得出来,他娶了我,特别自豪。
可我的母亲看不起他。那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他,支持他,让他混出个人样来。
婚后,我和杰总是聚少离多。三年后,我调到了他所在的空军部队,总以为能厮守在一起了,没想到,十个月后,他又去了北京学习。
他一走就是两年。那时女儿的身体很不好,幸好有我母亲帮忙。部队领导给了我一个生二胎的指标,被我谢绝了。我只想把女儿的病治好,养大成人。
我是个上进心很强的人,工作上从不落后。我跟着杰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能很快把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在杰去外地学习期间,我自学了针灸,一个长征干部在床上瘫了十几年,我给她针灸了一段时间后,她自己能扶着轮椅走路了。这一下,很多病人慕名前来。
从北京学习回来后,杰已经是副团职干部了。我一方面照顾生病的女儿,一方面全力支持他的事业。杰是个特别懒的人,他很少动手帮我干活,包括孩子的功课,他都不上心。而且他挺不会办事的,总是瞒着我偷偷给他父母寄钱。有一次他寄苹果的单据让我发现了,我对他说,以后这种事别让我看见,我生气。一筐苹果能有多少钱?你给我们家也寄一筐,我该多感谢你。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杰的职位也在不断地升。到 1995年,杰得了心肌炎,我们俩商量后,决定转业回地方。
回到天津后,杰去了一家单位当领导,我则进了一家公司。说来你也许不信,他的工资从来不给我,我向他要,他就说在卡里存着呢。我想他一个男人,用不着那么逼他,而且我们公司的效益不错,家和万事兴,就这么过吧。
就这样,我们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直到我的女儿结婚,我和杰发生了争执。杰还是老样子,什么都爱做主,什么也不管。有一次,我一气之下,当着外人的面摔了几个杯子,他脸色很难看。从那以后,我感觉我们的关系不很融洽了。
没想到,车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就躺在他的肩膀上
2003年 12月 12日晚上八点半,他在床上看电视。过了一会儿,他拿起衣服出了门。他当时病还没完全好,外面又刮着风,而且前一天晚上就是这个点出的门,晚上快十一点才回来,我有些不放心,就出门找他。
出门走了一段路,隐约看见他进了一个小店。我有点好奇,就走到对面马路的电线杆旁边,看他在干什么。他出来后,向左右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时,过来一辆车,他拉开车门就上去了。
我当时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我马上安慰自己,也许是和同事到咖啡馆聊天了。当时明知道是跟不上了,可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走了五六分钟,我看见了那辆车,停在一幢楼房前面。我看见他一个人在车里坐着,以为司机去楼里叫人了。我想告诉他早点回家,就走到车前,伸手敲车窗,可是,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车里。
一个披肩发的女人躺在他的左肩上!
我让他出来,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谈事。我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他说回家再跟我说。我说你们谈什么事能谈到你怀里。他一副就是不说的神情,我一下子没了理智,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我把车门打开,问那个女人是谁,她也不说。我拽住她的衣服往外拉,一边拉一边骂。杰从后面死命地拽住我,对那个女人说,你快走。那女人挣脱了我,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只剩下我们俩站在路边。我心里像是有一团巨大的东西堵着,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自己的情绪,我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块就往自己头上砸,我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砸了十几下,杰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冷冷地看着别处。这就是与我生活了二十七年的丈夫吗?我的心从里往外透着寒冷!我不再砸自己的脑袋了,我想,不能这么死,死了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后,女儿看见我血流满面的样子,吓坏了。问,是不是我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让你发现了,他打了你?我说别瞎猜。女婿是医生,赶紧动手给我包扎。
我把那个女人的车号抄下来,给了女儿,说,我明天要是有事,你就找这个车主。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起身打车去了他父母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瘫在床上十几年的父亲说,我相信我的儿子,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别在这儿诬陷他。我一看这样,说,看来我今天不该来。拿起衣服我离开了他们家。
第二天我去找了他老伯,没想到老伯也是向着他。我不相信没个说理的地方,我就去了民政局,当时已经快下班了,那儿的工作人员劝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想想吧。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 14日,杰把那个女人带到家里,给我道歉。两个战友在旁边作陪。那个女人是他的一个亲戚,说那天找他是办事,正好累了,就靠在他肩上歇一下。我说,那当时问你们,怎么你们俩都不说呢?他们俩都沉默不语,两个战友在旁边劝说,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有的人走了以后,家里是死一样的寂静,我在等着杰说话,我想听他说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歹也是个态度吧。可他一句话也没说。
杰的沉默不语让我心里特别不平衡,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转天上午,我拉着他上民政局要求离婚,由于手续不全,没办成。看得出,他也不愿意。可到了下午,他的态度明显的发生了变化。其实下午我已经稍微冷静些了,不想再去了,可是他却非常积极。他的态度又激怒了我,我们俩去了民政局,他起草了离婚协议,房子还有其他一切财产归女方所有。我和他在上面签了字。
从发生事情到离婚签字,只用了四天的时间。
二十七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离婚协议是在我们都不冷静的情况下签的,我希望他能回家来住
离婚后的当天晚上,他就没回家。
我开始找他,想跟他谈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沟通了。对于离婚那天他上下午态度的转变,我想问个清楚。我们在电话里谈了两次,通过这两次谈话,我知道他们家人也掺和了进来。
我和他父母的关系不太好。我们转业回天津的那半年,暂时住在他父母家。那时我尝到了什么是寄人篱下的滋味。他的父母特别不容人,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对谁错,杰永远站在他父母那一边。
我们是被他父母轰出来的。就因为我们住着房子,杰的弟弟一家过年没法回天津看望他们老两口。从那以后,我再没上他们家去。但我从来没阻止过他和女儿去。
杰的老婶知道我们离婚后,对我说,你们也太草率了,等冷静下来,再复了吧。他的老婶既然这么跟我说,我相信也会和杰说这番话。老婶说,现在有很多人离婚后,但仍在家住,叫离婚不离家。这更坚定了我把他拉回家住的信心,哪怕赌气也要在家里。
2004年 1月 18日,他告诉我,复婚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之间还需要冷静一下。
没过几天,我从战友那儿听说他病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赶紧打车去医院看他。他一看到我,脸上摆出了一副不欢迎我来的表情。这个时候,我不想和他太计较,转天上午我给他包了饺子送到医院,他吃的满头大汗,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吃完饺子,他不想让我呆在医院,正好他的下属来探望领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轰我走,我流着泪离开了医院。第二天,我做好汤面,让女儿女婿送到医院。
出院的那天,我让女儿女婿去接他回家,没想到他提前出院了。
之后,我们又在电话里谈过几次话,他说他上半辈子活的不幸福,说我太傲气,也太霸气。他要拿这件事让我改改脾气。他怎么能这么说?正是因为我这种脾气扶持他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现在他让我改脾气?!
我的一个朋友知道这件事情后,跑去质问他,所有的一切是他闹出来的,可现在好像一切都颠倒了,为什么让我去承担这个后果。杰误以为是我挑唆朋友去找他。
我这么一直给他台阶下,没想到,他把自己越抬越高。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法给他父母和兄弟们一个交待,我就想不明白,这本来是我们俩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家人要掺和进来?毕竟我们生活了二十七年,难道他们就愿意看着一个好好的家毁了、散了?
我去他父母家找过他几回,每次去他都提前躲出去。有一次,我实在气极了,想着自己上半生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而现在家也没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一口气吃了二十多片安定,打车去他父母家找他,在知道我吃药的情况下,他还是避而不见。后来发生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听他说是一片狼藉。
从离婚到现在,为了让他回家,我忙了三个月,可他一直拿着架子,拒绝回这个家。
3月 15日,我让女儿女婿在他父母家的小区门口等着,我在电话里劝他回家,孩子们都在楼下等着。他说他不在家,在饭店。我说我知道你在哪儿,哪有这么安静的饭店。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我们俩在电话里说了快一个小时,女儿女婿一直等到夜里快十二点,他就是不出来,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凉,最后我对他说,如果过了十二点再不出来的话,你就永远也别进这个家了。
他还是没有出来。
我也彻底放弃。
真的,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是他常跟我说的话。从 3月 15日那天起,我不会让他再进这个家门,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