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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为300元彩礼 我坠入婚姻的梦魇

作者: 来源: 发布时间:2009年02月01日 点击数:

  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包办婚姻害得她跳崖自残变成“废人”,二十多年来她备受病痛煎熬生活维艰,两次嫁人两次离婚,拖着残疾的病体艰难地抚养着女儿。生活的艰辛,世人的讥笑,病痛的折磨,一系列的不幸让她对生活绝望了,但现实却迫使她不得不承受生活的痛苦……

  5月14日,母亲节。那天是星期天,接到王桂兰(化名)电话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她家住在土门墩建西西路社区。我们约好在西站见面。

  她看上去微跛,50多岁的样子,后来才知道她才48岁。在一家冷饮店里,她哭诉了她的故事和她的辛酸与无助。

  她没敢顺路跑,哪里山高往哪走,哪里林密往哪逃

  王桂兰1958年出生在阿干镇花寨子乡的一个农民家庭,小时候的王桂兰和那个时代的所有孩子一样,虽然物质生活艰难,但在父母亲的呵护中欢快地成长着。1977年,王桂兰19岁,父亲去世了,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在那个挣工分换口粮的年代,他们家日子过得更加拮据,但母亲仍然供她上学。

  就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年的夏天,母亲让她提一篮东西送到榆中三姑父家去。开始她不愿意去,因为有一次她去三姑父家的时候,三姑父蹲在家门前的土堆上看着她老是笑,怪怪的,还说要她当自己的儿媳妇。王桂兰当时已经是大姑娘了,对于自己的前途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还想读书,不愿意早早地嫁给大她11岁的表哥。

  但母亲催着她去,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在三姑父家呆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三姑父家来了好多人,母亲也来了,还有好多亲戚,把她围在屋子中间,劝说她嫁给三姑父的儿子。当时才19岁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自己不愿意,但架不住众多亲戚亲人的劝说,也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回家后她又反悔了,告诉母亲自己不想嫁给表哥,但母亲坚决不同意,因为母亲此前已经收了三姑父家300元的彩礼钱,钱已经补贴家用花光了,家里再也拿不出来,为这事母亲还打过她,她后来就勉强答应了。

  第二年,她和当时正在河北当兵的表哥结婚了,结婚后表哥将她带到部队住了几天,回来后就有孩子了。

  王桂兰性格比较强,当时国家恢复了高考,中考后来也恢复了,她想考师范学校,但婆家根本不支持她,结婚后她和丈夫及婆家的关系不好,为些生活小事,公公婆婆毒打了她好几次,每次她挨打后就跑回娘家去,但母亲总是把她送回婆家。

  生下大女儿以后,她总感觉自己的婚姻是强迫包办的,所以从丈夫部队回来后她托同学在兰州市找了个临时工干,没有再回婆家去。

  后来婆婆家来人找到她把她强拉了回去,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那一年的10月,天冷得特别早,被婆婆禁锢在家的王桂兰终于在一天晚上逃了出来。她知道,婆婆家肯定会有人追来,她没敢顺路跑,哪里山高往哪走,哪里林密往哪逃。寒风呼号,衣衫单薄的王桂兰又冷又饿,又累又怕。漆黑的夜包裹着沉寂的山野,她跌跌绊绊地走在荒野里,迷失了方向。

  天快亮的时候,她走出了大山找到一个麦草垛,扒拉了些麦草盖在身上睡着了。醒来后她才发现,她无意中跑到了三姨家所在的村子。三姨把她带回家藏起来,并告诉她说三姑和三姑父带人在大路上设卡堵截她呢。

  想到又要重新回到那个让她憎恨又恐惧的家庭,她纵身跳下山崖

  王桂兰又到兰州市找了个临时工,在外流浪了1年多。1981年,她报考师范学校,结果没有考上。如果当时她考试过关了,可能她的生活会是另一种样子,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惨故事,但人生不能假设。

  1982年,丈夫从部队回来了,在兰州市找到她,多次劝她回家,但王桂兰对那个家已经没有了感情,公公暴戾,她和丈夫也没有感情,那样的家回去做什么呢?母亲来劝她回家,三姑劝她回家,三姨劝她回家,她都没有回。后来母亲捎口信说留在婆婆家的女儿有病,想念妈妈,母女连心啊,刚生下女儿不久就逃出家门的王桂兰两年多不见女儿,也思女心切。最后就同意回家去看望女儿。王桂兰回到娘家,丈夫和小叔子雇了一辆三马子,拉她回榆中。

  从花寨子到榆中的途中,王桂兰才知道这是全家人合伙骗她回家,女儿根本就没病。气愤的王桂兰和丈夫吵了起来,怒气冲冲的丈夫和小叔子在途中将王桂兰暴打了一顿。

  三马子在山路上颠簸着,王桂兰想到又要重新回到那个让她憎恨又恐惧的家庭,看着路边的山崖,她纵身一跳……

  这一天是1983年7月16日。

  “山崖有5层楼那么高,可惜山崖下面有坡,没有把我摔死,却落下了一身的病。”

  王桂兰眼泪长流,那个山崖后来她去过好几次,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

  王桂兰的腿被摔断了,脊椎骨折。

  丈夫和小叔子从山崖下抬她到路边,再抬到三马子上,拉到家里,又把她抬放到打麦场上,找来一辆架子车,拉到官滩沟,又转到一辆汽车上拉到榆中县

医院。这么折腾一遍又一遍,昏厥过去的王桂兰醒来又昏厥过去,她的腿最终留下了残疾,成了瘸子。躺在床上半年以后,丈夫和她离了婚,大女儿留在了丈夫家。

  离婚后王桂兰在七里河区一个机械修造厂的冷饮店做临时工卖冰棍。那段时间,她认识了后来的丈夫,也是一名残疾人,后来他们结婚了,生下了一儿一女。1990年,王桂兰再次离婚,儿子判给了丈夫,女儿跟着自己。

  我经常对女儿说:“姑娘,好好上学,我给你苦到最后一分钟。”

  因为没有单位也没有工作,脊椎骨折瘸腿的王桂兰只好在西站摆地摊补贴家用。因为残疾,摆摊的时候常常受到同行的讥笑和排挤。王桂兰的病不能生气,一生气就犯病,可是同在一条马路上摆摊的小贩却故意惹她生气,她一生气就头晕,犯困,瞌睡。一犯病她就要去卫生所吊瓶子,小摊也就没法摆了。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有些无耻的退休老头闲着没事干,借买东西调戏嘲笑这个离了婚的女人。人穷也有尊严,这些人岂能如此呢!?

  虽然身有残疾,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办不下残疾证,所以她和女儿每月只能领120元的低保金,后来涨到了150元。但这点钱对于一个单亲母亲,要负担已经上高中的女儿的学费、生活费明显不够。王桂兰只能拖着病身子摆摊赚钱。微薄的收入勉强糊口,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常年劳累的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不堪重负了。她曾到建西西路社区要求增加点低保金,但没有结果。

  最近几年王桂兰老犯病,因为脊椎受伤,血脉不通压迫神经,腰部一点知觉都没有,胸闷,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为了缓解病痛,她每天都拔火罐子。实在不行了才到超市花5元钱买来盐水吊瓶子。在王桂兰身上,因为长期拔火罐,背上腰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片片紫黑色。

  “生活压力太大了,我母亲早去世了,像我这样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干不动了。我比较要强,虽然这么多年生活艰难,但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孩子凑学费,这么多年从来没让孩子拖欠学费。年轻的时候我没考上师范学校,是我命不好。我经常对女儿说:‘姑娘,好好上学,我给你苦到最后一分钟。’”

  “女儿挺懂事的,经常帮我吊瓶子拔火罐,现在都成半个护士了。小时候我摆摊,女儿帮我推车,我犯病的时候,她就帮我洗衣服,做饭。孩子挺乖。”说起女儿,王桂兰脸上有了笑容。

  “孩子有时候不理解我,有时候我忙着摆摊,做饭迟了,女儿放学回来就抱怨:你光顾着挣钱了,连饭也不做。不挣钱,生活怎么维持下去呢?”

  “可我的大女儿,后来又让我的前夫嫁给了他姐姐的儿子,又是包办的近亲结婚,大女儿2003年结的婚,她又走了我的老路……”王桂兰脸上刚刚闪现的笑容慢慢地又消失了,眉宇间愁云密布。

  如果这边通了可打卡的公交车,女儿每天就可以省下1元钱了

  王桂兰住的建西西路社区比较偏,路不好,不通可以打卡的公交车。女儿在西北中学上学,每天从建西西路到学校,车费就要3元钱,一个月车费就是90元。王桂兰每天给女儿3元钱早餐和午餐的钱,也要90元。

  “如果我们这边通了打卡的公交车该多好啊,女儿每天就可以省下1元钱了。”

  1元钱,在别人眼里,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而对于王桂兰来说,却要拿生命做抵押,带病去挣。

  “我多少要挣几个钱呀,每天开销这么大,怎么办?我把这条命苦断了,也要苦啊,我死了就算尽到责任了。以前多少次想到死,跳崖的时候我都丝毫没有害怕,可是现在,我害怕,我得为女儿活着,我不敢死呀!”

  空气窒息了,王桂兰的话让这个霓虹灯闪烁的夜晚分外的凄凉。接近12点的夜里行人稀少,西津西路的路灯异常明亮,发出的却是冷冷的光芒。 对话王桂兰:

  记者:今天是母亲节,作为母亲你有什么感想?

  王桂兰:不知道有这么个节日。作为母亲就觉得我(对生活)快支撑不住了,(哭)……

  记者:对于你的婚姻,你有没有怨恨过你母亲?

  王桂兰:如果不是母亲收了人家300元彩礼,我也不会落到这个景况,能怨谁呢?母亲过世后,我更是少人关心少人爱。有个苦楚也没个人可以诉说呀。

  记者:你有三个孩子,你最放心不下的是哪个?

  王桂兰:大女儿二十多年没见了,自从和第一个丈夫

离婚后,我再没回过榆中那个地方,听说她(大女儿)过得也不好。儿子跟着我的第二个丈夫生活,也上高中了。有时候来看看我们,他爸没有工作,日子也过得艰难。小女儿在我身边,我尽最大努力把她抚养长大,死也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