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ail左元：
你好！看了你们的报纸后，想说出心中的那个故事，那一直是我心底不能面对的，如同噩梦般，一直纠缠着我，让我怎么跟你说好呢？想到那件事情，就有种悲伤涌上心头，四面八方的悲伤，将我彻底地淹没了——那是关于我的初夜的故事……
我简单地说一下我目前的情况。我今年25岁，工作不固定，保持着晃悠的状态——我的生活，或是我的心态。
如果可以，我们约个时间，在网上细谈。
——菲菲
MSN
左元说：你好！
菲菲说：你好！我先跟你说说我的性格吧，很敏感，有的人说这是个好事，可是对我来说就不是，那敏感很极端，什么事情总往坏的方面想。
有的时候，很开心，可是，突然，就不高兴了，没有任何原因，可能和我的成长、后来来这个大都市的生活有点关系。
我的敏感让我和很多人交往不来，让他们觉得我很可怕。我和男人或是女人交往的时候，都很专一、很霸道。我不知道说这个，对后面的事情有没有用，可是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我总是处于担心状态，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农村来的，家在南方，一个很普通的乡镇。但我在上大学以前，都是最好的，那种好，是现在的境况没有办法比的——我是从心理上说。
通过刻苦的学习，考上这个大都市的一所大学。当我来到这个心驰神往的城市时，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这里的生活离我实在是太远了，我感到的只有深深的自卑。好像是在一瞬间，我听到自己内心分裂的声音，从我踏入这片土地开始，有某种东西不存在了。
左元说：哦，好像你和作家林白有点像。开始我还想问你是不是从鬼门关——林白的家乡来的。
菲菲说：不是。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呀。我只是说我自己。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教我如何去调整心理状态，真的。我太霸道了，在家是很优秀的，这种优秀助长了我极端的性格，很不好。
我的妈妈家有好多兄弟姐妹，他们很有钱，除了我们家。我比他们家的孩子的成绩都要好，可是每年的春节，对我们家来说，是很难受的。
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如何想，我的心里很自卑，在他们有钱的面前。那种自卑从小就有的，因为他们很欺负我们家，所以我的性格总是处于两种极端状态。
我长得不算漂亮，可是一眼看过，会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有亲和力的一张脸，五官一般，搭配却很精致，白皙的皮肤，小巧的个子，很讨人喜欢的一种外形。
我长得很好的。在家的时候，很多人夸我，我发现，我是在一片夸奖声中长大的，很不好。知道吗？我无法忍受一点说我不好的东西。
左元说：成绩优秀而家境贫寒，性格里往往是极端的自尊与极端的自卑交织着，他们拒绝承认自己自卑，其实他们的自尊常常是自卑的表现。
菲菲说：21岁前，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21岁的时候，我却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一个我几乎不明底细的男人，因为什么？因为我那可怜的虚荣？
我有着朴素、清纯的外表，可是在这表面下，却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当我看到城市的奢华，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想到我在这个城市里的贫穷，想到室友们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想到她们每到周末都有一群狂热的男孩子在楼底下一等就是一个钟头……
我没有一件可以炫耀或者说是拿得出手的衣服。我什么也不是，突然觉得属于自己的舞台没有了，消失了，不见了，宠我的人都没有了，好多好看的、美丽的、优秀的女孩子。
最让我伤心的事是刚来大学的时候，和宿舍的人住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宿舍里的人说我的那件事情。其实现在想想，她们那时也许只是在拿我开玩笑，而我当真了，真的，把她们的话想成了毒药。
那个晚上，当我穿着妈妈缝制的四角大花布裤头时，一个舍友站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之情：“哎呀！有没有搞错，都什么年代了，还穿这种可以拿出去展览的裤头……还大花布呢，我们姥姥才穿的那种……”
她的尖叫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随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说着我的大花布裤头：“有哪个男人看到这样的裤头，会有欲望啊……”一阵哄笑。
在那一刻，我恨不得地上有个裂缝让我钻进去，永不出来。那是我第一天和她们在一起，就那么被她们无情地伤害了，我仅有的自尊就那么被打得七零八落。
我也希望穿上她们那种在手心都能摊开的内裤，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那一条内裤要让父母在地里累死累活地干好些天。
我对钱的态度，还有虚荣是很难说清楚的，态度暧昧。一方面鄙视，可是另一方面却很向往。一种小农意识。
所有的一切，一个男人的出现，就改变了……很戏剧性……很戏剧性，可是还是出现了……当时我做家教。
从一个学生家里出来，已是晚上9点了。那天的运气似乎特别不好，先是被学生家长训斥一番，因为一个单词音没有发准。我是南方的，有的音确实不怎么好。我觉得那些家长，出了钱恨不得每一分钟都要利用上，才划算。
晚上9点半那个样子，路上，被一辆飞速行驶的自行车撞了，腿撞伤了，而那个人飞快地溜了。宿舍要关门了，我只得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我艰难地走着，看着周围过往的车辆，突然间，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涌上心头，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想索性痛快地哭一场，就蹲在街边。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在我身边停下。他，就从那车里走了出来。就是从那个时候，我的梦魇开始了。
后来，我常常回想到这个情景，我命运跌宕的初始。
那种梦寐以求的场景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当时难以置信。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纸巾。“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
我看了看他，他冲我温和地笑了笑。他是个非常英俊潇洒的男人，能够很轻易就掳走女孩子心的那种男人。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他一眼就能看到我内心的最深处……
左元说：当时是不是有白马王子出现的感觉？菲菲说：没有。只是他开了一辆大的车……我很糊涂，
本来，我已经大了，可是还没有对任何异性表示过好感，就那么很糊涂的感觉。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当时的感觉。
他出来了，很好的一个男人，可是我没有爱上他，如果说喜欢上他、有好感，那是真的，可是我后来知道，对于他是没有爱情的，那是和爱情很远的东西……
请允许我不提他的名字好吗？如果你愿意，随便给他安个名字好了。我想从心里将他忘记……
左元说：好的。菲菲说：女孩子的心里总是会有种期待的，浪漫的、有意思的事情。
左元说：是的，这常常害了她们。菲菲说：是的。就那么简单，我被他捕获了，我的心在那一刻醉了，就跟他上了车。
那晚上没故事，他只是把我送到学校宿舍，并要了我的电话，一路上他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我偷偷地看他。
随后的一星期里，我只做了一件事情——等他的电话。傻不傻，很傻的人啊！我现在知道他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左元说：我刚才也正想说“高手”的。菲菲说：室友们都嘲笑我，用她们一贯的态度。在她们看来，有个有钱的男人来找我这种从山沟里出来的女孩子，简直是当代版的天方夜谭。
他还是来了电话，虽然迟了点，但还是来了。我高兴的劲无法言说……是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的开心，而不是别的什么。
当天晚上，他到我们学校的宿舍找我，我第一次看到了室友们那种无比惊讶和嫉妒的目光，顿时，我的心被虚荣填满了。
后来，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然后就是约会。连着几天，他陪我逛遍所有的大商场，买我想买的内衣，她们都买不起的那种，买好多衣服。
他从不看价格，只要我盯着一样东西看一分钟，他都不假思索地买下。我们疯狂地玩。
真的，我漂亮了，很多人开始注意我了。周围的女孩子远离了我，我无所谓。我还给家里寄钱了，说是我自己挣的，做家教挣的……
疯狂到我忘了问他的过去和家庭。那些天，脑子里只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根本就挤不出空地去想别的问题。那时，我只想到这一切是那么美好，从来没有想到这些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代价那样的概念，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同情我的。我给他讲我的家，讲我认为感兴趣的事情，我以为，我在他的眼里是清纯的，可爱的，美丽的，是不同于那些个靠男人生活的女人的。
我周围也有女的做那样的事情，在网上找男人，要钱什么的。我觉得我是独一无二的。其实，我真的是很可怜的，他从没有认为我是个清纯的女孩子……没有……我怎么会是呢？只是那个时候很流行找个学生妹——好像什么时候都流行啊……
一个月后的晚上，在KTV玩得太疯狂了，等想到要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太晚，宿舍早就关门了。我当时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说没关系，去他家，劝我不要紧张。
那时的我天真极了，况且当时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芥蒂了，虽然我们从未说过关于感情的任何话题。我不懂男女之间的事，甚至觉得和他在一起非常的安全。
我们从没有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他只是说和我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初恋，回到了年轻的岁月。其实他也不大，就40左右，他不告诉我他的年龄的，我也不问。感觉不大吧……我多么地傻啊。
到他家后，我去洗了澡，出来时穿着他大大的睡衣，我用手抱住，以免滑落，还傻傻地问他：“我睡哪儿？”
我只看到一张床。想想，我有种无力的感觉，那样的时候，我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居然就和他回去了，居然还那么相信他。
后面的事你也能想到了吧，除了我，谁都知道，在当时要发生什么了。
“睡床上。”“那你呢？”“也睡床上。”“啊……不会……”我还没说完，他就一下子抱住了我，开始吻我。
我挣扎，因为他突然变得是那么的陌生了，如同一匹狼。他动手扯掉我身上的睡衣，我拼命地护住胸口，但还是被撕开了，当我洁白如玉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霎时，我想到妈妈的话：“没结婚时，别让男人碰你的下身啊……”
我开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我已无力反抗了。他一把将我抱起，重重地扔到了床上，立马就朝我扑过来，如同野兽一般……
我心里很不舒服……说什么也晚了……无助……失望……气愤……我怕极了，从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遭遇……他是那么的陌生……
那夜，我几乎毫无知觉地从一个姑娘变成了女人，没有任何快乐……
后来，我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没有人会对我表示同情的，因为，我有钱的时候，是那样的无理，对宿舍的人。
她们其实早就认为我是不正经的人了。想想，有个男人那么在我身上用钱，谁都能想到，他在我身上得到了什么东西。她们都知道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可是，都不告诉我，她们觉得我是自愿的，一定是那个样子的。
我不知道那天夜里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恨不得去自杀。他看到床上的血迹后便呼呼大睡。看着身边一丝不挂的男人，一阵恶心涌向心头。那时我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所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这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字眼，现在想到，心里一阵绞痛……
你说，我是自己把自己推向那个火坑的，是自己造成的？无力……我无法对任何人说。今天对你说了，我还是有很深的处女情结。怕极了。
你在看吗？左元说：在看。菲菲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子，我不知道，我疯狂地和他一起玩，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问他。
左元说：到了他家后没发现什么迹象？菲菲说：没有，我发现那只是个简单的单身男人的家，没有照片……
左元说：哦。菲菲说：早上他起来后，很满意地看着我。他说让我做他的情人，一个月一万。我一巴掌挥过去，被他重重地拦住了……
我有点紧张。我得平静一下。左元说：好的。菲菲说：天啦，我的家教是多么的传统呀！妈妈很少说那个事情。
左元说：这不是你妈一个人的教育问题，是我们的教育悲剧之一。
菲菲说：所以我很伤心，是很模糊的情绪。让我慢慢地理清楚，告诉你，好吗？
左元说：好的。你喝点水。菲菲说：好的。这是我的一个伤疤，我一直不敢碰。在心底想，想得伤心。
我很伤心的原因是，我认为很重要的处女膜，居然就没有了，我伤心的原因是失去了那个东西。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想能不能嫁人的问题。担心。怕……现在也担心……
左元说：后来恋爱过吗？菲菲说：后来，在学校找到男朋友的可能很小了——那几个女人在班里说了，用很暧昧的眼光和语气说我……
左元说：一个朋友也没有，在大学？菲菲说：我在网上交了一个男朋友的。可是，我告诉他这样的事情的时候……
我没有其他的普通朋友，我在开头跟你说过我的性格，这种性格很伤害自己和别人的。
菲菲说：我好点了。有一种痛，很难受，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时不时地出现，然后，我会仔细地想，很神经质地想，说自己，指责自己。
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对性才有了具体点的认识，可是很难受的认识。我在那之前没有想过我的第一次是什么样子，很模糊的概念，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
左元说：那么到这个城市后、这之前没有看过一些电影、书刊？
菲菲说：几乎没有，那个时候，对性是很无知的。
左元说：就这么结束了？那天分手后就没再联系？
菲菲说：没有，等了两个月。我想一切都是命运，那是对我虚荣心的惩罚……
当我离开他两个月后，接到家里的电话，妈妈忽然病发，要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当时的心情。
妈妈的身体累坏了，为了我，可是我呢？我在学校里又做了什么事情……欲哭无泪……我想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的那颗虚荣心。可是，为什么连累到了可怜的妈妈呀，我爱的妈妈？
我去找他了，要钱。左元说：他相信你是因为妈妈病了？菲菲说：不相信。他不听我的任何结实，我说过的，他只是把我当成那些靠男人生活的女人了。
菲菲说：任何解释。我打错了，太紧张了。我以为有感情，可是事实是没有。到后来，我知道他对我，只是想找个学生妹。
左元说：后来呢？菲菲说：后来，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对待自己包的女人，感觉要对得起那钱一样。很无耻。他再也不在我身上花钱了，除了给我的5万。没有了温情，只是赤赤裸裸的交易了。
我的生活一下子全变了。学习勉强凑合。更加没有朋友了。
我遵守那个约定，做了他5个月的情人。约期一到，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左元说：刚才我打开你的邮件，重看了一遍。现在性格是不是有点改变了，跟大学的时候比？
菲菲说：有点。懂事了，还是很内向。左元说：同事中有朋友吗？菲菲说：没有，眼里都是刀子在飞。左元说：这是个问题，人不能没有朋友。看过心理医生吗？
菲菲说：没有。左元说：有没有想过去看？菲菲说：没有想过。我想每个女孩子对初次都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遭遇。
这次我是鼓起勇气对你倾诉的。我现在还是无法改掉心里的虚荣心的，那虚荣真是要命。
左元说：人都有虚荣心啊，尤其是女人，只是要有所控制。
菲菲说：是的。我觉得我的特别强。我会控制点的。
左元说：曾有位读者，经历很复杂，她觉得过去让她透不过气来，找我。我把她的故事整理发表后，她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一看，突然觉得，不就这么回事嘛，然后豁然开朗。我希望你也能这样。
菲菲说：现在好点了。我要去吃饭了。左元说：好的，再见。菲菲说：再见。
E-mail左元：
我现在好点了，把自己的初夜说出来，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不用老去想，也让一些女孩子知道，第一次是很重要的，希望女孩子能重视这个。
我知道，那确实是很重要的，对我来说就是个很傻的故事。听烂了“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话，没有想到竟然发生在我身上了。
在第一次前，首先了解性的初步知识，然后对自己心爱的人有充足的了解后再发生也不晚。
相信我，那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请珍惜你们的第一次，最好能留到洞房花烛夜，那将是很幸福的事情。菲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