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浪网 女性风采

口述:下岗了丈夫和别人同居了

作者: 来源: 发布时间:2009年02月01日 点击数:

  工作没有了,丈夫又跟别人姘居去了,一无所有的我全靠自己的坚强,勇敢地走出一条阳光道。

  文/洪 余

  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停产放假工厂重新开工的房事,厂长的名字竟然是她。我感到诧异。两年前,她因为要卖豆腐,曾请笔者帮她托人批占地许可证。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她的命运在两年间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爱寻根究底的我找到了她,听她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终于明白了个中的酸甜苦辣。因为涉及多人隐私,故文中隐去了她的名字,并化掉相关人物的真名。

  一

  当我替丈夫下岗时,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那样的“报答”。

  我和丈夫陈科都在这个北方小城的一家国营玻璃制品厂工作。1996年夏天,工厂由于已连续3年负债经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动大手术,裁员三分之一。我是厂里的仓库保管员,被精简之后,厂长让我到厂综合服务公司当出纳。综合服务公司是厂里为逃避外债而搞的“金蝉脱壳”之产物,效益很好。我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居然会从天而降,连说:“谢谢厂长。”厂长说:“不用谢,你别骂我就行了,你家陈科这次也在下岗之列。”我一下子愣了:丈夫下岗了?我感到无比恐慌,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民固有的平衡。我虽然参加工作两年了,但潜意识里还是想依靠丈夫,觉得他才是我生活的支柱。

  陈科下岗后,一天喝3顿酒,整天半醉半醒,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他进厂以来,一直在厂工会当干事,跑跑颠颠拉龙套。我早就劝他到车间扎扎实实学点技术,他却笑我“迂蛋儿”:“在上面混,弄好了,一下子就成仙。”如今下岗的他,手艺没半分,资历没半寸,光嘴巴馋、酒量大,虽不是个官,可面子拉不下,高不成低不就的,什么也干不成。

  看着丈夫一天天消沉下去,我又着急又心疼。犹豫了好多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找到公司经理何琴,请求她安排陈科工作。何琴原来是厂财务科科长,又是厂长的大红人,如今当了经理,更是盛气凌人。她把眼梢子一立,嘴角微微一撇,官气十足地说:“公司是经过精简才成立的,哪能随便安排人呢。”我把陈科的状况说了,想得到她的同情。她越听越不耐烦,摆摆手说:“我不想听你诉苦,咱们这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让他进来,除非你出去。”我毫不犹豫地说:“行。”她竟然像我一样痛快,马上说:“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后悔。”她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让人感到困惑。

  我十分喜欢自己的工作,干得挺得心应手,如今一下子扔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为了爱,痴心的妻子有什么不可以奉献的呢?何况丈夫一旦有了工作,精神状态就会好转,我才能重新找到以前那种有依靠、有支柱的感觉。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科,他竟然问也不问我是不是真的愿意把工作换给他,只高兴地一把搂住我,连连叫道:“好媳妇,好媳妇。”我被他的兴奋感染了,幸福地伏在他的肩头……

  二

  第二天,陈科就到公司报到了。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兴冲冲地告诉我,何经理让他跟她一起跑“外交”。这活儿正符合他的特点:他1.80米的个儿,仪表堂堂,口才极好,十分机灵,酒量又大,确是跑“外交”的料。不过,他话里的“让我跟她跑外交”的那个“跟”字,不知怎么却使我很不舒服。陈科一杯接一杯,喝得酩酊大醉,舌头硬硬地说:“何琴其实早就相中我了。曾向厂长要我,只不过厂长跟何琴有点那个关系,吃醋了,不但不派我去,反而让我下岗了,哈哈……”

  原来如此,怪不得何琴建议用我的名额换陈科,又那么痛快地拍板!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真是下流了,她比陈科整整大10岁呀。躺在床上,望着心爱的丈夫,我不无担心地说:“科,我爱你,请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可是,回答我的是一串串响亮的鼾声。

  开始的那段日子,陈科对我心存感激。时间稍长,他再也不提这个碴儿了。家里的活儿他一点也不干,油瓶倒了他也不扶。每逢领工资回来,他只数出几张扔给我,余下的仍揣回衣袋里,救世主似地说:“收好,省着点儿花。”有一次我妈妈住院动手术,我给妈妈送去了200元,他知道后冲我大嚷:“你出手还挺大方呀,你挣来一分钱了吗?”全然忘了他上岗的代价是我下岗。

  我突然明白了: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妇女根本谈不上解放。我下决心自己去挣钱。我背着他,到厂里找钳工师傅,用废油桶做了一个烤炉,到街上卖烤地瓜。第一天下来,我就卖了40公斤地瓜,去掉各种费用,净赚80元。我心里一阵惊喜:一天80元,一个月岂不是2400元吗?我喜滋滋地推着借来的车子回到家里,已是晚上8点多了。陈科早已回家,只顾生气,也不动手做饭,见我回来,更是暴跳如雷了:“好哇,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干这种下贱活儿,连家也不管了。我在公司忙了一天,回来连现成饭都吃不上,你说还要你这个媳妇有什么用?!”什么?和我过日子?是为了有人烧水做饭?我火了,抗争道:“我也是为了挣钱,为了生活,你就不会分担一下家务?”他一挥手将茶几上的杯子全扫到地上,杯子“叭”的一声摔碎了。他脸红脖子粗地嚷:“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娘们儿一个个疯了,全他妈往外跑!有清福不享,偏他妈的要工作,工作,工作!把男的往哪里摆?”说着,冲到门外,乒乒乓乓把烤地瓜的炉子砸了。我趴在床上号啕大哭。他砸了炉子,又见我伤心,冷静了下来,安慰我说:“我是怕你受累,瞧你这小嫩脸,一掐就出水,在街上风吹日晒,不过半年就成老太婆了。”听他温言软语,看他无奈的神情,我的心软了,气也消了,温顺地趴在他的怀里柔声说:“可是我在家里吃闲饭,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呀?”他急了,赌咒说:“老爷们儿养活老娘们儿,天经地义,我要是对你不好,叫我——”我忙捂住他的嘴:“别瞎说!”

  三

  我又安心地做起家庭主妇来。陈科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出差时,也要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我常一个人独守空房,在寂寞和渴望中挨时光。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他不是醉醺醺的,就是疲惫不堪,一回来倒头就睡。我伤心落泪,要求他多陪陪我,他不耐烦地说:“公司的事一大堆,干也干不完,何姐对咱这么看重,不干出点成绩,不好交待。”

  何姐?何经理啥时变成了何姐?我心中霎时升起一股醋意。一种不妙的预感使我越来越恐慌,陈科对我的冷漠更使我的愤怒一天天积聚,快把我憋死了。

  一天傍晚,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人故意压低声音说:“快到华顿饭店2018房,你丈夫和别人在那里睡觉呢。”我听这声音有些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我马上赶去华顿饭店,敲2018房的门。里面问:“谁?”我细声细气地说:“送水的。”房门开了,眼前的正是陈科。我一眼就看见里面双人床上身穿睡衣的何琴。我冲过去抓住她,拼命厮打。陈科关了门,把我拉住,狠狠地打了我几记耳光。我被打懵了,不会哭,不会反抗,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从此以后,陈科再也没有回过家。我给他打电话,他一听就挂断;我给他写了一封长达20页的信,回忆我们过去的幸福时光,希望能唤起他的良知,他没有反应。我整日以泪洗面,望着空空的家,绝望地想,失去了丈夫,今后的日子怎么办?我这一生完蛋了。

  屋漏偏遭连夜雨。玻璃制品厂因长期负债,再也无法支撑下上了,终于全部停产放假,原先每月的120元生活费也没有了。厂长特地打电活告诉我这件事,问我有什么困难。听着电话里厂长的声音,我突然恍然大悟,那天报信的电话就是厂长打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当天晚上,厂长来到我家。他50多岁,胖胖的,红光满面,总是笑眯眯的。他先问寒问暖,然后开始讲自己刚办了一家汽水瓶厂,效益如何好。说着说着,他掏出一沓钞票递过来,顺势用手压住我的手,声音急切地说:“我一直喜欢你,这些年暗暗地照顾你。以后,你就到我的厂里去当出纳吧。”我知道,傍着他这样的大款,生活着落不成问题。可是,我又怎能做这苟且之事?他被情人甩了,竟想占有我来报复情敌,何其卑劣!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从哪里弄到那么多钱来开工厂?该不是把公家的钱搂到自己腰包去了吧?我又羞又恼,猛地站起来,大声地说:“滚!我饿死也不会靠你!”

  丈夫没有了,工厂没有了,依靠、支柱全没有了,我一无所有,今后的路全靠自己走了。这时,我想起了一句名言:士置之死地而后生。心中升腾起一股豪气:我偏不信离开了男人我就不能独立生存!

  四

  我又推起小车去卖豆腐。我拼命干,不管刮风下雨,风吹日晒,每天走街串巷,我的脸很快由白嫩细润变得粗糙干枯。几个月下来,我挣了3000多元,看着存折上日渐增多的数额,对独立生存更有信心了。

  卖豆腐的生意越来越好做,豆腐批发点天天排长队。有一天,我早晨5点就去排队拿豆腐,排到8点,豆腐却没有了。我气愤之余,忽然想,为何不自己做豆腐?做豆腐又不是做

航天飞机。主意一定,我把全部存款从银行取出来,又向同学借了5000元,在市郊租了便宜的房子,从沈阳进了一套设备,雇了几名师傅,开起豆腐厂来。当时正值职工大批下岗,整个城市购买力下降,营养价值高、价格便宜的豆腐空前受欢迎。一天做40盘豆腐,上午10点之前就批发光了。我一咬牙,把两个月挣的钱全部投资,在一家农场里租了一排房子,大干起来。我高兴地发现,自己体内某些沉睡的力量被唤醒了,它翻腾着、奔涌着,冲撞着我的胸膛,激励着我去拼。我感到从来未有的充实。我暗自感慨:原来,妇女解放首先要解放自己。这就叫自立自强。

  我花高薪请来原国营豆腐厂的高级工程师做技术顾问,又到沈阳农大请专家教授解决技术难关。凡是与豆腐质量有关的事,我全都大把花钱。我做的豆腐细白滑嫩,味道纯正,炒不碎,炸不爆,大受市民欢迎,每天来厂里批豆腐的小贩一大早就在厂门口排出老远,可谓生意滔滔,财源滚滚。

  有一件事对我刺激很大。一天傍晚,我陪一伙黑龙江农场大豆客商吃饭,从酒店出来,碰到了原来和我在一个仓库当保管员的赵师傅。她老了许多,挎的篮子里装的全是几毛钱一大堆的烂叶子、菜帮子。她摇了摇头说:“完了,完了,厂子完了,老伴在矿务局也开不出退休金,我儿子儿媳全下岗了,一家5口人,愣是一分钱不进。”我问:“你儿子儿媳没干点什么?”她叹了口气:“干什么呀?能挣钱的都有人干了,太那个的活,又抹不开面子。”望着她在寒风中蹒跚走远,我心中起伏不平。我现在挣的钱,这辈子是花不完了,那么,我还拼命挣钱,挣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应该做点对大家、对社会有意义的事了。

  星期天,我找到赵师傅家,劝她儿子和儿媳卖豆腐。儿子长得膀大腰圆,正和父亲下象棋。他伸了个懒腰,说:“卖豆腐?天这么热,卖不完变质了还不得赔本?”我知道像他这种人,就爱事先把困难都想到了,就是不想解决困难的办法。我说:“我先赊给你豆腐。”他想了想说:“买辆车子,得300多元呢。”我说:“车子我从车厂替你租来。”他来兴趣了:“好,明天我就试试。”我用类似的方法,又找了几个本厂的困难职工。他们尝尽了没钱的苦楚,干得十分卖力,月收入都在千元左右。听说卖豆腐能挣钱,原厂的不少职工来找我,要卖我的豆腐,或者让我在厂里给安排工作。可是,我已无能为力,只好婉言谢绝。望着他们一个个失望离去,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想个办法,带领大家一起干,国有工厂的铁饭碗丢了,让我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造金饭碗!

  我不断寻找机会。1998年1月,机会终于来了,市政府决定带债出卖玻璃制品厂,买了工厂要负责还债。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找到原来厂的技术副厂长和销售人员商量。他们说,咱们厂的产品很受几家大酒厂的欢迎,销路不成问题。以前都是人为搞垮的,现在,如果有流动资金,再像私营企业那样严格管理,效益肯定很好。我含泪出售了辛勤经营起来的、效益不错的豆腐厂,又到银行取出全部存款,去市政府参加竞买。由于我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又有可靠的可行性报告,市政府办公会议决定,将玻璃制品厂卖给我。我知道,我花钱买的不仅是一个厂,更是50万元的债务呀。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资产已经少了50万元。但是,为了下岗职工,为了社会的进步与稳定,也是为了我的事业能进一步发展,我相信我这么做,值!

  五

  1998年12月17日,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看到电视、报纸上的开工启事,下岗职工纷纷来厂报到。看到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听着一声声饱含信任和感激的“丁厂长好”的呼唤,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同时,我也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我万万没有想到陈科也来报到了。他是在快下班时悄悄溜进我办公室的。他灰头土脸,衣着不整,但在我面前还保持着过去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气。

  他离开我后,和何琴姘居,渐渐地,他发现何琴对他在经济上控制得很严,用他自己的话说,一分钱的油水也不肯给他。这个比他大10岁的女人大概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颇有魅力的男人牢牢抓在手里。他俩为此越吵越厉害,最后终于闹崩了,走投无路的陈科这时看见报上的启事,就来了。而我,已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

  我问他想在厂里干点什么,他说:“我以前在综合公司干采购,你就安排我干本行吧。这个肥缺别让人占了。”我说:“你还想拿回扣?你还想去骗人?根据我以前对你能力的了解,只有一个工作可以给你做,那就是当厂门卫。”他说:“媳妇当厂长,丈夫看大门?”我坦然地说:“别不要脸,我已经决定和你

离婚。”他避开我的目光,默默转身走了。

  如今,我的工厂百废待兴,有许多工作等着我和我的工人去做,但我相信,我的企业前景光明。

  而对今天的一切,我由衷感谢过去的磨难,是磨难让我在绝境中奋起,在奋起中找到自我,建立了独立的人生。我真切地希望和我一样的下岗女工,不消沉,不自卑,勇敢地站立起来,面对新时代的考验,让人生放射出绚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