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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欣 笔录
一连几次接到他的邮件和传真,他强烈要求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因为他希望通过我们,令前妻回心转意。可是我却担心,逝去的爱,像泼出的水,任你如何挽回,都很难再回头。我不想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再一次面临失望的无奈。可是因为他的一再要求,我最后还是约了他。
他很瘦、很弱,话说得很慢,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他说自己还是一直坚持工作,因为要供房子,要养儿子,还要吃药……生命对于他,可能真的很艰难,可是艰难,却不可以成为要求被爱的理由。爱是一种心灵的感受,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我的爱情不幸福
我是湛江人,1992年,我18岁,中技毕业来到广州工作。两年后,我认识了她,她当时还在读书,到我们单位实习。认识不久我们就拍拖了,她人很内向,不怎么说话。她和家人相处得很不好,因为从小到大,家人都没怎么好好照顾她呵护她。后来她得病,要住院动手术,她家人都不照顾她。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听说这事后,不顾单位的反对,扔下工程就回到广州,一直陪伴她照顾她。拍拖一年多以后,她正式分来我们单位。因为和家人不和,所以她就搬进我的宿舍和我同居了。
本来恋爱应该是一件非常甜蜜幸福的事情,可是我的爱情却不幸福。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我的朋友来了她也从不打招呼。自从我和她在一起后,朋友们都不敢来找我,所以我所有的朋友都反对我和她在一起。可我是个传统的人,心想既然住在一起了,就应该对她负责。加上这期间她还意外怀过一个孩子,因为不够年龄结婚,只好打掉了。我觉得挺对不起她。
1999年,我们结婚了。婚后很快有了儿子,孩子是我妈妈过来帮忙带的。妻子脾气还是那样,结婚几年,她对我父母从来没叫过一声爸妈。我妈妈在家帮我带孩子,她也不帮忙,总是一回家就睡觉。婚后,我们两个相处得也不好,经常吵架。
2003年,我们买了一套房子。因为买房子,家里变得很穷,我所有的钱都放在房子上了,手头一点钱也没有。当时我们单位被另一个单位收购,我的工资一下子低了不少,只剩下一千元一个月。自从买房后,家里所有的开支,妻子不肯再出一分钱,全部要我负担。过去她还会买东西回来,搬家后什么也不买。儿子所有花费压在我一人身上,弄得我压力很大。
因为常常吵架,而我们新搬的家离我上班的地方又远,有时我索性住在单位宿舍,不回家。因为我觉得夫妻之间一见面就吵架,一点意思也没有。生了儿子后,因为与妻子关系不好,我开始学会了喝酒。下了班没事就和朋友一起出去喝酒,越喝越厉害。过去我一直是烟酒不沾的,可是后来喝酒成了我排遣烦恼的一个途径。
离婚,我带走了儿子
到2003年,我在单位干了11年,我技术不错,工作也努力。后来有个部门看好我,我获得了升职的机会。这个部门有个女同事,对我很好,常约我出去。虽然她也是有丈夫的,但我觉得她和我特别谈得来。一次我和她去了公园。不知为什么当我和她约会时她的电话打通了我家的电话,结果在我和她约会的两个小时中,我老婆把我们的谈话全听到了。虽然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我的确说了一些很亲密的话。结果我老婆很生气,我们大吵一架。
正好在这时,我收到了升职的通知。想不到妻子跑去找单位的领导,说我作风不正派,为了升职去勾引女人什么的,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结果我十多年辛辛苦苦的努力被她一夜之间搅得粉碎。升职没升成,我气愤极了,结婚多年,我和妻子关系一直不好,而我又常常在外地出差,也有许多女孩子向我表示好感,但我一直很自律。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就算这个女同事对我有好感,我们有一点过火的行为,也用不着这样对我啊。一气之下,我从家里搬了出来,不肯再回家。
夏天的时候,儿子生病了。我妈妈根本不认得路,所以让妻子带儿子去看病。妻子不但不去,还说:我不会为他花一分钱。结果妈妈没办法,打电话给我,我回到家里,儿子已经病得很严重。我把儿子送去医院,医生说已经转成肺炎,要马上住院。住院费要交几千块钱,我每个月的钱都拿回家养儿子,手上没有钱。可妻子一分钱也不肯给,我只好四处借钱,朋友借给我一些,那个女同事也借了一些。我痛恨妻子的无情,也感激女同事借钱给我。从这时开始,我和女同事有了进一步的关系。
2004年,我做了两件事,离婚,辞职。
离婚时妻子说她要房子,我不放心把儿子给她,所以儿子归我,她给了我两万元。出了这件事后,我在单位升职无望,而且也觉得特别丢人,所以干脆把工作也辞了。这时我的女同事也和丈夫离了婚,她借给我一些钱,我又付了一套房子的首期,开始供房,然后我们就同居了。
辞职后我在佛山找了个工作,一天我原单位一个副老总的老婆打电话给我,说我女友和她老公来往密切。我突然想起,平时我和她出去时,一有电话,她马上避开我听。我查了一下,发现她手机上有许多电话、短信都是发给那个副总的。我们吵了许多次,最后以分手告终。我心情很不好,天天喝酒,几乎每周都会有一两次因为喝醉酒被送去医院。我的身体一直不错,过去我还很爱运动。可从这时起,我身体也变得不好,常常胃痛。
没有健康,也无爱
和女友分手后,我又辞了佛山的工作,回到广州。每天借酒消愁,胃痛越来越厉害。平时总是白天痛,我也没太在意。可是一天晚上,我从梦中痛醒过来,这才去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中晚期胃癌。
2003年我还做过一次全身体检,当时什么事也没有,医生说跟我每天酗酒有很大关系。2004年12月9日,我做了手术,接着开始化疗。化疗费用很贵,做到一半,家里一点钱也没有了,我只好冒险停了化疗。不是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实在没办法。儿子已经上学,花费一天天大起来,我一份工资,又要供房,又要吃药,还要负担一家人的花费,非常艰难。
离婚后,我和前妻一直保持联系,包括她工作上有什么事,也总是找我。发现自己生病之后,有半年的时间我没见她。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儿子头上长出了许多白发,我的心一颤。儿子才刚刚上小学,头发就白了,我这个爸爸身患重病,经济捉襟见肘,能给他的实在太少太少。想来想去,我想到前妻,我希望前妻能回到我和儿子身边,这样就算我有个三长两短,起码儿子有个依靠。那天,我特地买了花去到她的单位,找她长谈。谁知她说她现在有个男朋友,她说那个男的会为她自杀,会在自己身上刻满她的名字,如果她不和他在一起,他会死掉。我说那儿子呢?前妻说,如果你死了,儿子我会养,否则的话我不管。
我真不明白,就算当初我做错了,上天不是已经惩罚我了嘛,难道我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儿子有什么错,儿子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她为什么对这么小的孩子,一点骨肉亲情都不讲呢。
就算我拼命工作,我的工资也不够供房子和养儿子,况且我还要吃药。我都不敢想将来。我过去的那个女友还向法院起诉我,要我还当初借她的钱。其实不是我不想还,是我实在没有钱。本来我想把我的房子卖掉,把借的钱还上,因为治病,我还借了别的朋友的钱。可是我的房子一直没拿到房产证,想卖也卖不掉。法院也来我家调查过,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判。
未来,会怎么样呢?我想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我也曾把我的故事放在网上,湛江一个女子看到后通过网络和我联络,她是个大学生,也是离了婚的,她说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春节我回老家时,我们见了一面,彼此感觉不错。可是我还能开始新的感情吗?我还敢吗?我这个病随时可能复发,医生说胃癌的复发率大约是80%,我真不敢相信,我能成为幸运的20%吗?
我现在只想挣多一点钱,安排一家人和儿子的生活。其他的,我不去想,因为不敢想,也不能想。
虽然明知他身患重病,不忍心指责他,可我还是不得不对他说,作为一个男人,他是自私的。当他身体健康意气风发时,他离婚离得干脆而坚决。在离婚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地为妻子和儿子考虑,他没有想到失去母亲对一个幼儿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可是当他身患绝症、女朋友另有所爱时,他却希望前妻回到自己的身边,这可能吗?
感情是人生最大的投资,当我们年轻的时候,如果我们只是一直在这个投资中支取,而没有存蓄。那么有一天,当你不再年轻,不再美丽,不再健康甚至不再相爱的时候,当你需要在这个投资里支取的时候,或许,里面已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