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他的小小新娘
从高中时候起,每个月十号左右,我都会收到李刚的钱,从一百到五百不等。李刚是和我一个村的童年小伙伴,他家和我家门对门。
我的母亲是弱智,父亲是盲人,还在我读初中时,他们双双在一场火灾中去世。后来据分析,应该是母亲点火玩,父亲看不见,奶奶又去叔叔家串门……奶奶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旺,村里人都在提水救火,但来不及了。而我,那时在住校读书。
我一直很自卑,因为父母的残疾,我经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他们觉得很奇怪,像我父母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像我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有的人说,我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抱来的,说我是某个村民城里亲戚的私生子。我问奶奶,我是捡来的吗?奶奶说,怎么会呢?那些人瞎说的。
迷离的身世、卑微的家庭,童年的我惟一的乐趣,就是跟李刚在一起。我们捉昆虫荡秋千,上树下河,结伴上学。我很羡慕李刚,他的父母都是健全人,虽然他们经常吵架打架,可是没有人因此在李刚后面指指点点,他父母吵过之后又在一起过日子。李刚有姐姐和弟弟,他妈妈常开玩笑说,李刚就差一个妹妹,你做李刚的妹妹吧。每次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好。直到有一天李刚说不,他说我才不要小珊做我妹妹呢,我要她当老婆。那年,李刚八岁,我六岁。
我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可父母去世之后奶奶没有钱再供我读书,想让我和村里其他女孩子一起去城里打工。李刚知道后就对家人说,反正他也读不进书,不如他去打工,由他来负担我的学费。
那次,他明确地向他家里人说了,他喜欢我。他是他家的长子,就这么辍学,家里当然不答应。但是他倔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当时我真的很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所以当时他妈妈说,我家李刚对你这么好,你以后要对他一心一意啊。我情不自禁地就点了头。
我们那个地方娶媳妇要花很大一笔费用。李刚家里希望摆酒,把我和李刚的事定下来,等我们到了年龄就结婚。我什么都不懂,又是个自卑惯了的孩子,突然有人重视我,我只觉得幸福。
是在春节期间摆的酒。那天村里来了很多人,办得很热闹。这下,全村的人都知道我已是李刚的小小新娘。
为我的人生搭个梯子
高中是个新学校,又在远离村子的镇上,在新环境里,大家都以为我和别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因为开学第一天是李刚的爸爸妈妈带着李刚把我送到学校的。
这个误会让我很舒服,觉得这才过上了正常人过的生活。我再也不是同学眼里最穷的学生,再也不用老师经常为我发动捐款。
李刚在北京的建筑工地上打工,我们经常通过书信联系。我告诉同学,我有个哥哥在北京。我写信给李刚,让他给我寄漂亮衣服来。那段时间,我的穿着打扮在同学中算漂亮的。他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又能干又疼我的哥哥。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赚钱给我买衣服,累病了几场。
有了李刚和他家人做后盾,我一心一意忙学习。每个周末回家,李刚父母都会做上好多好吃的。他们对我像女儿一样好,我都忘记了我是他们家的准儿媳。有一件事,我一生都要感谢他们。有天晚上,奶奶一个人在家里中风了,摔在地上起不来。如果十分钟内没有人管,就会丧命。李刚的妈妈像是有感应一样,推开家门找奶奶借东西,发现奶奶倒在地上,叫来李刚的爸爸马上把奶奶送到医院……从抢救到治病,花了五六千块钱。
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对我说。怕我知道了,还有意打电话让我连着两个星期都别回家。说他们很忙,我回去了也没有精力给我做好吃的。我居然相信了,还让他们给我送五十块钱的伙食费来。我习惯了找李刚和他家人要钱。从摆酒的那天起,我就觉得他们给我钱,供我读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在我看来,李刚长相和学识都配不上我。这样思想上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那个夏天,李刚家又请全村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席间,我亲耳听到有人说李家人很笨,我考上了大学,对他们家有什么好处?说不定一脚把他们儿子蹬了呢。还摆酒,真是……
后面的话说得很难听。他们预言我和李刚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那些话像刀一样刺伤了我的心。我很认真地想了一想,我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李刚,像恋人那样的喜欢?回答是没有。
倒是有另外一个人,我是喜欢着的。他叫刘威。刘威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很多方面都志趣相投,比如文学,比如音乐。这样一种喜欢能不能演绎出一段爱情来?我没有时间精力来考虑这些,我只想有人帮我搭个梯子,让我人生最苦难的时光赶紧过去,能早日自食其力。
我突然觉得我对李刚和他的家人,是一种利用。
我寄望于李刚能在我之前变心。北京那么大,独在异乡的人会孤独,他应该会遇到合适的吧。只要他遇到了,我的退出就顺理成章了。
不是哥哥,是情哥哥
我早就应该看出李刚的真心。在我考上武汉的一所大学之后,第一个星期谁也不认识,觉得很孤独。给李刚打电话。李刚让我星期天去某某酒家找他的一个朋友。那天我将信将疑地去了,去了之后对服务员说他朋友的名字,居然都不认识他的那个朋友。
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拍,回头,是李刚。我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久都说不出话来。他说他怕我一个人在武汉没有人照顾,而他反正是打工,在哪里都是打工。他在北京考了厨师证,应聘到了这个有名的酒家。我当时真的很感动。但也仅仅是感动。
我对李刚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这样关心我的。李刚说,你忘了吗,你是我老婆呢,只不过现在你书没有读完,但是我不能不尽一个老公的责任啊。他说得那么含情脉脉,我自己都觉得说出拒绝是件残忍的事。我又想,相处的时候找个机会和他吵架,让他知难而退吧。
可是没想到,他根本让我找不到吵架的理由。他从来不去学校找我,即使是给我钱,也是打在我的账上。他说怕给我带来不好的影响。我半开玩笑地问他,你不怕我被别人抢走了吗?他说不怕,因为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们会结婚的。而且我们又这么好。
真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信息时代,外面诱惑很多机会很多,而我对他,从来就不是爱情。
我学会了上网,在网上,我和刘威天涯若比邻。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用李刚打工赚来的钱付和刘威聊天的上网费,我用李刚给我的钱给刘威买礼物寄给他,我用李刚给我的钱买火车票去刘威的城市与他相聚……我不是存心要欺骗谁。只是怕说了,李刚会接受不了。说了,刘威会觉得我是一个坏女人。
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李刚能遇到一个好女孩子,然后我们心平气和地分手。
圣诞节,李刚早几天就说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节目,希望和我一起共度。而刘威说他请了假到武汉来和我一起过。他们终于还是遇上了,李刚站在校门口,看到我和刘威一起出校门。李刚为省钱一直没有配手机,他每次要找我,总是先在公用电话亭或者酒家的电话里说好时间地点,那天刘威来了,我把他这边忘记了。
李刚喊我的小名,刘威诧异地看着我。我向刘威介绍李刚,说他是我哥哥。向李刚介绍刘威,说他是我同学。刘威马上记起来,你就是那个在北京赚钱的哥哥啊?
李刚脱口而出,我是她老公,情哥哥。他不傻,平时他只是憨厚,只是包容我。
亲情与爱情的选择
那个晚上,李刚拂袖而去。剩下我和刘威面对面。刘威听完了我的故事,他说他可以不介意我的过去,不介意我的谎言,他只是等待我的选择。
我说我现在还年轻,对于未来我也不能打包票。刘威说,至少我们现在是真心相爱的啊。如果你不爱一个人,即使他再爱你,你也应该及时对他说出来。说出来也许会有伤害,但是不说伤害会更大。
在刘威的鼓励下,我开始做家教,把做家教的钱一笔笔存起来。有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三四家做,我打算还钱给李刚。刘威也帮我还钱。我说我怎么好欠你一份人情呢?刘威说,爱人的钱,应该花的。
当我把一万多块递到李刚面前,李刚说,这是做什么?我把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很艰难地说了,眼睛都不敢看他。李刚说,你以为我支持你读书是为了娶你吗?也许我家里人是吧,但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哥哥!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对李刚说。以前是我小不懂事,觉得你们那样对我都是应该的,因为你们都是有所图的。现在我长大了,认识了更多的人,也经历了一些感情,我才发现你和你的家人当时能那样做,至少是改变了我的命运,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这是恩情,我不能同真正的爱情混为一谈。我必须把这笔钱还给你,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能让我一点点地还吗?
李刚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打量我。他说,你不爱我可以,你就不能看在我和我家人对你好的份上,再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和机会吗?不,我还是很坚定地说,没有必要了。我说出来,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做好兄妹好朋友。
我是不是很残忍呢?现在,事情过去了快半年了。李刚仍在武汉,他还是每个月给我钱。而我,也按时把从前读书学习欠下他的钱还给他。
这段时间我和刘威反而没有从前热乎了。我们都考虑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毕业后,我们在哪里发展?刘威想留在当地让我过去。我不想。虽然武汉对我来说也是外地,但这里有李刚。
李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与我走的时间最长的人了。我奶奶去年已经过世了,是李刚的家里人帮忙办的。这么多年来,我们像兄妹一样彼此照顾,相依为命惯了,我舍不得离他太远。
也许有人会说,我不愿意跟随刘威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的感情还不够深。也许吧,那么我就在武汉等待真正属于我的缘份。
这一次,我将是轻轻松松的,没有任何负担地等。
学会说不
记者/罗茹冰
一些女人总是轻易地被男人感动,然后便乱了爱情的方寸。
她们分不清,感动是因为恩,虽然恩和爱二字常联系在一起,但恩是一回事,爱又是另外一回事。
纯粹的不喜欢,纯粹的讨厌是很容易拒绝的。但若是恩与爱掺和在一起,拒绝起来就不那么好意思了。但往往正是因为这些不好意思,而误了一个人的终身。
其实,如果不爱,完全可以把话讲清楚。坚定地对他说不,不给他留任何余地和空间,从语言到行动上对他说了不,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死缠滥打地对你。
怕就怕,你欲说还休,让人家误会,误导了别人,也耽误了自己。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